杨幼芳撇头深情地望了一眼在和苏舜钦叙旧的石曼卿道,“这辈子的苦已经吃过太多了,只要人在一起,其它都不算苦。自小就向往“烟花三月下扬州”的美景,不曾想很快就要如愿了,也值啦!”
郭精奇欣慰地看看石曼卿,再瞧瞧杨幼芳,两人脸上洋溢的幸福美满着实更人生羡。
这时,同来送行的苏舜钦拔掉一坛桃花酿的塞子,边倒酒边道,“想当初也是我们四人在揽月阁把酒言欢,不曾想再一起吃酒竟是分别之日。”
四人脸上都不由地泛起感伤还有对那时那日的美好回忆的留恋。可惜往事已矣,不可追。
郭精奇想到当初,不禁一笑道,“石兄可还记得你我初相遇的情景吗?”
“呵,当然。你不像你,我不像我。”石曼卿说着,高举酒盏,“年去年来来去忙,为他人作嫁衣裳。仰天大笑出门去,独对春风舞一场。”
“呵呵,对,就是这首诗。石兄如今终于可以快意人生啦!”
石曼卿笑着点头。
“揽月阁再见,你一身男装,石某竟没认出来。”
“呵呵,那时我认错了人,闯进你们的诗会,差点出丑。”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姐姐还记得那词!”
“印象深刻。那时直觉得自己就是词中的葬花人,无依无靠凄凉馀生。”
“以后姐姐再不会是那无依无靠的葬花人了。”
“精奇,你这么好,会幸福的。”
“在那皇宫里吗?” 郭精奇不由地扫视一眼立于不远处说是护送实则人肉牢笼的宫人们,低头叹口气,擡头又是一脸微笑,道,“记得那日我来唱歌,姐姐抚琴,配合地相当有默契,如今想来我们注定的姐妹缘分啊。”
“是呀,不如此时此刻我们再合作一曲。”
“好!”
话说着,杨幼芳取出古琴,郭精奇清了清嗓子,弦落歌起,依然是声声入耳婉转悠扬。
再不舍,终有别。
望着扬长远去的马车,留在原地的两人久久沈默。在宫人又一遍催促时,郭精奇远眺的目光仍是不舍,无奈地轻轻“嗯”了一声,刚要转身,旁边清浅的声音传入耳中。
“一直想问,精奇初见那日是将子美认作了谁?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叫孟林,是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照顾的哥哥,也是我一直喜欢很久的人。”
苏舜钦表情微讶,转瞬又平静淡笑,“和他相像,子美荣幸之至。”
这时另一个方向由远及近,几辆马车驶来,竟在他们面前停下了。车帘轻启,一把油纸伞下一个温文尔雅的女子款步走来。伞擡起,是一张郭精奇熟悉的面孔。
“臣妾给净妃娘娘请安!”杜有蘅嘴角一抹得体的浅笑还真是好看。
“哟,妹妹还真是看得紧啊,这才出来几时,难不成怕你的夫婿被拐走不成?”郭精奇笑着打趣她,杜有蘅顿时红了脸,羞得说不出话来。
“娘娘就别打趣我们了。其实,今日不止是给石兄和杨姑娘送行,也是子美的道别之日。”
郭精奇脸上原有的笑容瞬间消失,直盯着两人看。
“如今我领任都水监之职,协理黄河水患治理事宜,今日正是赴任之日。”
郭精奇若有所思地一声叹息道。
苏舜钦看懂了她的心思道,“娘娘莫要多虑,陛下心怀天下。黄河水患乃是朝廷民生大事,子美能尽一份心力是子美的福气。”
郭精奇听在耳朵里却全是托词。
“伴送千里终有一别,子美就此别过,望娘娘多加珍重!”
郭精奇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甚至隐隐地歉疚,怕是她终究还是连累了他。
想了半晌,万般情绪被郭精奇浓缩成句,“珍重!”
看着苏子美和杜有蘅相携而去,一队马车渐渐远去。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雪,已遥不可及的马车更像消失在天际。原地只剩她一人,脑海中不由地想起一首老歌,她低声哼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馀欢,今宵别梦寒……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吱嘎吱嘎的车轮声将郭精奇送回了皇宫。刚一进嘉庆院,急不可待的百灵就迎了上去,“姐姐,菲儿又被贵妃娘娘带走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