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一甩便钻进水草里去了。

正堂中央摆一着张八仙桌，桌上铺着簇新的红丝绒桌布，上头摆着几碟蜜饯果子，旁边的铜壶里正煨着桂圆红枣茶。

三人落座以后，掌柜的抬手轻挥，两名身着蓝衫的侍女立刻趋步上前，他低声吩咐：“把第三格的‘桃花芙蓉’匣和东边紫檀架上的‘有凤来仪’托盘取来。”

待侍女将两只描金漆匣置于八仙桌上，掌柜的亲手挑开缎带，匣盖掀开的刹那，仿佛有团揉碎的月光倾泻而出。

首饰皆覆着素白蝉翼纱，却掩不住纱下金器的灼目、宝石的幽芒、珍珠的滢润，三色交叠，首叫人眼前泛起细碎的虹彩。

掌柜的垂手退至一旁，双目垂敛望定三尺外的缠枝莲纹地砖，连睫毛都似凝着恭谨。

但闻主家指尖触到首饰的轻响，或是一声问询，他便会立刻趋步近前。

沈老夫人望着匣中华光内敛的首饰，指尖轻叩鎏金匣沿，笑着温声说道：“我这把年纪，哪用得着这么些珠翠？你们姑娘家正是爱美的时候——咱们年纪不同，喜好自然岔着道儿，断不会闹出‘抢同一支簪子’的笑话来，你们两个只管放宽心挑。”

沈月薇掩唇轻笑，指尖戳了戳柚柠的袖口：“母亲这话可要记牢了！嫂嫂且放宽心挑，挑得越多母亲越欢喜——”

她转头冲老夫人眨眨眼：“往常总说‘女儿家妆奁要体面’，今儿可是母亲亲自掏银钱，咱们只管捡最合心意的收进匣子，才算不辜负这满堂的‘体面’呀！”

柚柠闻言眼波微弯，指尖轻轻点了点沈月薇的额头：“你倒会拿母亲打趣——既是母亲赏脸，我也却之不恭了。”

听到她们三人的对话，掌柜心中暗惊——早闻沈阁老的儿子昔年任锦衣卫指挥使时，手段如鹰似虎，京中皆传“沈家儿郞掌诏狱，鬼门关前走一遭”，却不想这般狠厉人物，竟娶了个这样娇俏可人的妻子。

又见柚柠正侧身替沈老夫人簪钗，乌发如瀑垂落肩头，月白襦裙上的海棠花随着她动作轻轻荡漾。她唇角含笑，眼波流转时似有春水漾开，确是一个明媚俏丽的美人儿。

他见多了公府侯门的虚情假意，却从未想过内阁首辅沈家的后宅竟这般暖融。他忽然明白为何沈阁老能稳居中枢数载——这般“宅门有温情，举案无嫌隙”的人家，纵是朝堂波谲云诡，后院里也永远燃着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