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就该恪守妇道!何苦回来插手兄长婚事,平白搅得家宅不宁!”
“这与妹妹何干?”江承然猛地抬头,眼中烧着两簇怒焰。
“她不过是把实情告诉我,又有什么错?就算她不说,我与陈清持本就不是两情相愿。当初您执意去武德侯府求亲,可曾问过我半分意愿?不过是想攀附侯府罢了!陈清持心思歹毒,您不反省自己为我选错了人,反倒怪罪妹妹,真是可笑!”
江老夫人僵了半晌,眼珠因震惊而微微凸起,望着眼前这个素来温润的孙子,此刻竟像头被激怒的困兽般对着自己咆哮,她布满皱纹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你、你这个白眼狼!”她的声音因愤怒而破音,嘴角溢出了唾沫:“我含辛茹苦将你们兄妹养大,千挑万选给你寻个家世显赫、端庄贤淑的媳妇,倒成了我的不是?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江承然胸腔剧烈起伏,积压多年的愤懑如决堤的洪水轰然奔涌。
他猛然站起身:“这么多年,您当真将我和柚柠当过亲孙辈吗?当年硬要把妹妹塞给周家那个傻子,又逼她做人填房,桩桩件件哪桩问过我们的心意!”
他猩红着眼逼近主位:“燕川十年,您不闻不问。等我要科考、柚柠该说亲了,才想起把我们唤回来当棋子!妹妹替我鸣不平,您不怪自己贪图权贵瞎了眼,反倒苛责亲孙女多嘴!到底是谁在搅得家宅不宁!”
江老夫人听着孙子的指责,嘴唇哆嗦着连说了几个“你”字,她忽然间竟觉得心底有些发虚,到嘴边的训斥也噎在喉间,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海川面色骤变,急忙起身跨前两步,横臂拦住情绪激动的江承然。
他手掌重重按在儿子肩头:“够了!还不住口。快回你自己院子里去,别在这惹你祖母动气!”
江承然踉跄着后退半步,冷冷的说道:“我申请外放,就是要离您这口口声声‘为我们好’,实则将我们当作棋子的人,越远越好!从今往后,您的算计、您的安排,我一概不奉陪!”
江老夫人张着嘴僵在原地,方才还因盛怒而泛红的脸庞,此刻血色尽褪。
她望着孙子决绝的背影,心口泛起钝痛——原来在小辈眼中,自己那些苦心经营的安排,竟成了噬人的利刃。
酸涩与委屈翻涌而上,眼眶不知何时己泛起潮热。
离京那日,晨光未散,江承然孤身登上马车,车厢里只随意搁着几卷素色衣袍,并无箱笼累赘。
一袭淡粉色披风的柚柠由沈砚辞搀扶着下了马车。
她隆起的小腹几乎高高撑起裙裾,己是浑圆如釜的模样,眼见着就是要生了的架势。
“哥,一定要常给我写信。”
柚柠鬓边碎发被晨风吹乱,眼眶己泛起水雾:“南方湿气重,记得让小厮多备些驱寒的艾草……”
沈砚辞默默站在她的身旁,替柚柠遮住斜斜洒落的阳光。
江承然伸手轻轻扶住妹妹颤抖的肩膀,目光温柔而坚定,“原本哥哥放心不下你,生怕沈家亏待了你,哪敢动外放的念头。”
他望向一旁默默守护的沈砚辞,唇角终于泛起一抹释然的笑,“可如今看着妹夫把你捧在手心里疼,哥哥心里头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如此,我也能安心去赴任了。”
马车缓缓驶出长街,扬起的尘土里,柚柠挥动的素帕渐渐化作一点苍白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