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上还得给庄周一梳头呢。”
扁越人就这么看着维安朝着篝火那边走去的背影,那火光一照啊,她皮甲上的血渍看着都有点暗紫色了。林小云儿蹦蹦跳跳地迎上去,手里举着伤药箱,嘴里还不停地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她辫梢上插着的野菊在火光里晃来晃去的。扁越人突然就想起刚刚林小云儿说的“基地里的人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还有维安说的“不后悔”,这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泡了水的棉花似的,又沉又软乎乎的。夜越来越深了,紫藤花的香味都快散没了,就还剩下那么一丝丝。扁越人摸着腿上那件粗布外衣,上面还留着林小云儿的体温呢。她眼睛瞅着转角楼挂着的灯笼,又想起庄周头发里的紫藤花瓣了,还想起他说“阿越明天要给我梳头”的时候,嘴角那点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有些梦啊,说不定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假的呢。就像现在心里漫上来的这种暖意,就像在篝火旁边互相搀扶着的那两个人的身影,就像藏在林小云儿眼睛里、还没说出口的那种心疼劲儿。然后她就裹紧了外衣躺下来,眼睛望着天上的星星。风从营地外的青瓦上吹过,隐隐约约送来了童谣声,就像是从很遥远的梦里飘过来似的:“阿越梳发百千缕,小周藏糖三两颗。”扁越人在闭眼之前,心里还在琢磨呢,明天早上要给庄周梳个啥样的头发才好呢?说不定扎两个麻花辫吧,就像林小云儿那样,辫梢再系上两朵野菊花。这么一来,等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的光亮就好像能掉进野菊花的花蕊里去。在营地的另一头呢,林小云儿刚给老陈包扎完伤口,就蹲在篝火旁边扒拉炭灰。火星子溅起来的时候,她看着维安的背影,喉咙里就像是堵了一块没化的冰糖,又甜又涩的。她就想起上个月,维安给王婶子挡丧尸的时候,肩胛骨那儿被抓出了三个血窟窿;又想起维安把自己的口粮分给新来的小队员,自己啃了三天的干馍;还想起基地里的赵大娘指着维安的鼻子骂他“浪费粮食”,维安就低着头擦刀,刀鞘上的手啊,青筋都在跳。“小云儿,发啥呆呢?”维安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有点哑哑的。林小云儿赶紧扒拉炭灰,把眼眶里要涌出来的眼泪给憋回去,说:“没……没咋。哥,明天早上我想吃你烤的红薯。”维安也蹲下来,拿刀尖挑起来一块红炭,说:“行嘞,给你烤个最大的。”火光映照下,他下巴的胡茬清晰可见,声音温柔得好似融化的糖块,“可先说好啊,烤焦了可不许哭鼻子哦。”林小云儿抽搭了一下鼻子,把脸埋进膝盖中间。她心里清楚,维安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于是便小声嘀咕着:“才不会哭呢……只是……只是觉得你应该多吃点。”营火噼里啪啦地爆响着,这声音把她那轻轻的抽泣声给掩盖住了。远处的更夫已经敲过了第三遍梆子,夜色像一块巨大无比的幕布,缓缓地漫过青瓦白墙,把好多没说出口的话都给遮起来了。就像林小云儿憋在喉咙里的那句“你也应该被人疼爱呀”,还有维安没说出来的“我不疼,真的不疼”,再加上扁越人袖中玉簪里,那一丝似有似无的、来自另一个梦境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