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想起诸葛亮刚刚说的“醉月楼旧账”,还有那把能引动星轨的青史阁令牌,后脖颈的寒毛都一根一根地竖起来了。
可是看着茵儿那泛红的眼尾,他又没了底气,“我真的就只是想……让他回祖地啊。”
“回祖地?”茵儿突然就蹲下身子,把庞士元的手轻轻地放到苏璎的手心里。
她的动作轻得就像是在捧着容易碎掉的琉璃似的:“庞家的祖训说,葬在紫微星得是‘肉身不腐,魂归星轨’。”您晓得不,庞司马最怕疼啦。
他小时候被马蜂蜇了手指,那疼得眼泪直掉;发高热说胡话的时候,老是喊着‘别扒我衣裳’呢。”她抬起头,眼泪顺着下巴就滴到庞士元的手背上了,“您要是给他擦去腐膏,给他裹上星幡,还要把他的皮剥下来做成引魂旗,这哪一件事不疼得要命啊?”
殿外暮鼓又敲响了。
这一回,暮鼓的余音里裹着北风,吹得窗纸哗啦哗啦响。
夙子离看着茵儿不停颤抖的肩膀,突然就想起原主记忆里,庞士元老是说“茵儿这丫头啊,比我还会心疼人呢”。
这时候她护着冰棺的样子,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兽,连尾巴尖都在打哆嗦。
“我去查一查这个传言是从哪儿来的。”他猛地转身朝着殿门走去,“我这就去御药局,去青史阁,一定要……”
“不用了。”茵儿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啪”地拍在案几上。
那上面的墨迹被泪水弄花了,隐隐约约能看出来“剥皮制幡,引星归位”这八个字,“刚刚在偏殿的时候,我看到青史阁的书童往您的案头塞了这个东西。”
夙子离的瞳孔一下子缩紧了。
他一把抓起那张纸,纸角上还沾着墨汁呢,正是诸葛亮常用的那种徽墨的香味。
“您跟他走得太近了。”茵儿的声音低低的,就跟叹息似的。她又给庞士元把被角掖了掖,说:“庞司马活着的时候啊,最讨厌有人拿他的死来搞事情了。您要是真的对他好……”她一抬头,眼睛里的光啊,比冰棺里的霜还冷呢,“那您就离那个诸葛先生远点儿。”
这时候,殿外传来一阵更急的脚步声。原来是两个小太监捧着食盒站在房檐下面呢,其中一个小太监声音都发颤了,喊道:“殿下,青史阁的诸葛先生送来了安神汤……”
夙子离的手哆嗦了一下,手里的纸页就飘落到地上了。他看着茵儿突然变得紧绷的后背,又看着她死死盯着食盒的眼神,突然就想起智脑说的“异常能量”了。他就觉得诸葛亮啊,每一步都像是在拨弄琴弦,而他和茵儿呢,就好像是琴弦上的两个点儿似的。
“拿下去吧。”夙子离哑着嗓子摆摆手,眼睛却还是看着茵儿。
茵儿正拿着手帕,轻轻擦着庞士元指尖上的薄霜呢,那动作慢得就像是在跟时间较劲儿。
茵儿的动作突然就停住了。她盯着一道裂痕,一下子就把锦被掀开了。庞士元的手腕上,不知道啥时候多了一道青紫色的勒痕,就像一根细绳子紧紧地缠在骨节那儿。
殿外的北风呼呼地吹着,把铜铃吹得响成一片。
茵儿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勒痕,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的光比冰棺里的寒气还让人觉得刺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