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的、但真实的笑意爬上了她的嘴角。那笑意逐渐扩大,最终变成了清晰的笑声,在空旷奢华的客厅里回荡。那晚,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是安德烈离开后她第一个真正安稳的夜晚。
一年。雅罗斯拉夫尔的春天短暂而珍贵。安德烈的亡魂飘荡在公寓窗外,看着伏尔加河解冻的冰排缓缓流淌。+顽¨夲`鰰¢栈? .芜?错.内~容/一辆锃亮的黑色奔驰s级轿车停在楼下。一个穿着剪裁考究大衣、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下了车,手里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叶卡捷琳娜亲自迎到门口,脸上焕发着安德烈记忆中热恋时期才有的光彩。他们拥抱,低语,男人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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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安德烈在这个家最后的、最私密的痕迹被彻底清除。他在书房常坐的那把高背真皮扶手椅、他珍藏的雪茄保湿柜、他每晚必用的那个镶金边的水晶酒杯、甚至是他睡惯的、据说是定制的意大利名床……都被穿着统一制服的专业搬运工小心翼翼地打包、搬走。几辆厢式货车停在楼下。
“都送去哪儿?” 季马随口问管家。
管家面无表情:“夫人吩咐,旧物拍卖行,或者……直接处理掉。” 他顿了顿,“那张床据说很值钱,也许送去索契的度假屋?”
安德烈感到一种比死亡更深的寒意。他试图阻止,凝聚的力量却只让书房的水晶吊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叮当声。没人抬头。
时间对亡魂来说既是凝固的,又是飞速流逝的。五年。十年。
雅罗斯拉夫尔新建的“永恒花园”公墓,专为城市精英而设。安德烈·瓦西里耶维奇·博罗金的墓地占据着最好的位置之一——一座由黑色花岗岩砌成的小型陵墓,上面竖立着他半身铜像,铜像下方刻着他冗长的头衔和生卒年月。然而,精心打理的花圃早已荒芜,杂草顽强地从石板缝隙里钻出。铜像表面蒙着一层晦暗的绿锈,雨水留下的污痕像黑色的眼泪划过他威严的青铜脸颊。
他的曾孙女,小索菲亚,一个穿着粉红色小外套、像洋娃娃般精致的女孩,被祖母叶卡捷琳娜(如今已是州议员夫人)牵着,站在略显破败的墓前。叶卡捷琳娜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丝礼节性的惆怅,她指着铜像,声音平静无波:“索菲亚,亲爱的,看,这是你的曾祖父。一位……重要的人物。”
小索菲亚仰着小脸,好奇地打量着那尊冰冷的、面目模糊的绿色铜像。她伸出戴着蕾丝手套的小手,指向铜像基座上最大的那个、但笔画已被风霜侵蚀得有些模糊的头衔:“博……罗……金?他叫博罗金吗,奶奶?”
就在那稚嫩的声音念出那个姓氏的瞬间——“金”字的尾音还未完全消散在公墓清冷的空气中——异变陡生!
青铜雕像那空洞的眼窝深处,毫无征兆地涌出两股粘稠、暗沉、如同原油般的黑色液体!它们顺着铜像冰冷的脸颊蜿蜒而下,滴落在下方黑色花岗岩的基座上,发出“啪嗒、啪嗒”令人心悸的轻响。那液体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和腐败内脏混合的恶臭。周围的空气骤然凝固,连风吹过枯草的声音都消失了。
“天哪!”叶卡捷琳娜低呼一声,脸上瞬间褪去血色,显露出纯粹的厌恶和恐惧。她猛地将小索菲亚拉进怀里,用身体挡住那诡异的景象,仿佛那黑油是致命的瘟疫。“别靠近!脏东西!”她尖利的声音在寂静的墓地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个佝偻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陵墓旁一棵扭曲的老橡树阴影里走了出来。是老守墓人格里戈里,一个像雅罗斯拉夫尔冬日般阴郁沉默的老头。他穿着沾满泥污的旧大衣,浑浊的眼珠此刻却闪烁着一种洞悉幽冥的非人光芒。他看着那流淌黑油的铜像,干裂的嘴唇咧开,露出参差不齐的黑牙,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砾石摩擦的笑声。
“显赫?权柄?”他嘶哑的声音像钝锯在切割朽木,带着冰冷的嘲讽和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满足感,“三代而斩……契约……尤其偏爱大人物……完成啦。” 说完,他不再看这祖孙俩一眼,拖着脚步,慢慢消失在陵墓群更深处、更浓重的阴影里。叶卡捷琳娜紧紧抱着不明所以的小索菲亚,身体微微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不解。
“契约”?“偏爱大人物”?格里戈里那嘶哑的诅咒像冰冷的毒蛇钻入安德烈残存的意识。一种前所未有的、对彻底湮灭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猛地挣脱了陵墓的束缚,无形的恐慌裹挟着他,像一阵阴冷的疾风,掠过伏尔加河,冲向城市边缘。
在那里,远离新建的精英公墓,靠近肮脏的工业区河岸,矗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