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疮疤的头颅左右摆动,那两个流着脓水的黑窟窿似乎在空气中搜寻着什么。喉咙里持续发出“嗬…嗬…”的、带着强烈饥饿和困惑的喘息。它沉重的脚步碾过地面湿滑的污垢,发出啪嗒啪嗒的粘腻声响。它离我藏身的木桶越来越近!
恐惧像冰水灌满了我的骨髓。我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浓烈的腐臭和厨房本身的恶臭混合在一起,直冲大脑。它停住了,就在离木桶几步远的地方。那颗畸形的头颅猛地转向我这边!那两个深陷的窟窿,仿佛穿透了木桶的遮掩,直直地“盯”住了我藏身的位置!它的巨嘴咧开了,露出染着污迹的尖牙,一股浓浊的、带着内脏腐坏气息的涎液顺着嘴角滴落下来。
它要过来了!它发现我了!
就在它迈开沉重的脚步,枯爪般的双手抬起,即将抓向木桶的瞬间——
“蠢货!”
一声冰冷的、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呵斥在厨房另一侧响起。是格里高利·费多罗维奇!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炉灶另一边的阴影里,像一道苍白的剪影。他的脸在幽绿的火光下显得更加青白僵硬,眼神锐利如冰锥,死死钉在那个“东西”身上。“滚回你的岗位!伊格纳特!”他厉声喝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威严,“这里…没有你的‘晋升’资格!你的学位…只配待在门外!”
那个叫伊格纳特的怪物猛地僵住了。它庞大的身躯似乎瑟缩了一下,抬起的枯爪悬在半空,喉咙里的“嗬嗬”声瞬间变成了低沉的、充满畏惧的呜咽。它那颗恐怖的头颅转向格里高利的方向,流着脓的黑窟窿里似乎闪过一丝本能的、原始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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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格里高利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压迫感,“立刻!回到你的门前!否则…我就把你丢进锅里,”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口沸腾着诡异浓汤的大铁锅,“让你…提前‘毕业’!”
伊格纳特发出一声类似受伤野兽般的哀鸣。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极不情愿地、缓慢地转了过去。它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我藏身的木桶方向,喉咙里依旧发出不甘的“嗬嗬”声,但最终还是屈服于格里高利那无形的威压,拖沓着脚步,消失在通向石阶的拱门阴影里。那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被炉灶里幽绿火焰的无声燃烧所吞没。
厨房里只剩下“厨师”们机械的砍剁声和锅中液体咕嘟的冒泡声。格里高利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青白的脸转向我藏身的木桶方向,嘴角又勾起那丝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弧度。他什么也没说,但那冰冷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木桶的木板和我身上覆盖的垃圾,直直地烙印在我的灵魂上。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缓缓转身,像一道无声的幽灵,消失在厨房另一侧更深的阴影中。
直到格里高利的脚步声也彻底消失,我才敢松开几乎咬碎的牙齿。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瘫软在散发着霉味的木桶里,剧烈地颤抖着,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在敲打濒死的鼓点。我活下来了…暂时。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炉灶里的幽绿火焰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厨师”们的动作也变得更加迟缓僵硬,我才鼓起残存的最后一丝勇气,小心翼翼地掀开身上的遮蔽物,像惊弓之鸟一样爬出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木桶。
厨房里死寂一片。那些“厨师”如同耗尽了发条,僵立在各自的位置,如同恐怖蜡像馆里的展品。我蹑手蹑脚,避开地上黏腻的污迹,凭着模糊的方向感和求生的本能,摸索着穿过这片巨大的、散发着地狱气息的空间。终于,在厨房最深处,我发现了一条狭窄的、向上的木质楼梯,隐藏在堆积如山的空木箱后面。
楼梯陡峭,吱嘎作响,每一次踩踏都像是踩在腐朽的骨头上。我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爬。楼梯尽头是一扇被厚重灰尘覆盖的小门。我用力一推——
冷冽的空气裹挟着伏尔加河特有的腥味,猛地灌了进来!门外是餐厅后巷!堆积着腐烂垃圾和污雪,但这是人间!是活着的世界!
我连滚带爬地扑了出去,贪婪地呼吸着冰冷但自由的空气,肺部因刺痛而剧烈起伏。我头也不回地狂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逃离那栋吞噬光线的教堂废墟,逃离奥布霍夫那令人窒息的、深红色的噩梦。
喀山城沉睡在冬夜的死寂里。我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租住的、位于城郊破旧公寓楼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