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针腐败的气息,混杂着冬季冻土下某种难以名状的腥甜,沉甸甸地悬浮在空气里……
“阿加菲亚婶婶,您女儿真是天使!”面包房老板娘玛尔法每次在街角遇见那具裹在厚重黑羊毛披肩里的佝偻身影,总要大声赞叹。?顽*夲¨榊\栈? ¨首^发+阿加菲亚只是从披肩深处发出几声模糊的咕哝,像枯枝在寒风中摩擦,凹陷的眼窝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废弃的深井。那顶灰白假发下,皱纹如同大地干涸龟裂的纹路,盘踞在她脸上。没人留意她指关节的异常粗大,或是偶尔在深夜,从她那栋孤零零的木屋地窖深处传来的、细碎而执拗的金属摩擦声——仿佛一把钝刀,正被无穷的耐心与冰冷的恨意,反复舔舐着锋刃。
这一天终于来了。邮差送来一封措辞简短的电报:“妈,这单结束,回家。” 字迹透着匆忙的冰冷。
阿加菲亚屋里的灯,在天亮前最浓稠的黑暗里就亮了起来。厨房炉灶上,那只沉甸甸的铸铁锅开始发出沉闷的咕嘟声。一股奇异的浓香弥漫开来,带着森林深处最隐秘角落的诱惑与警告——那是精心炖煮的牛肝菌汤,蘑菇来自她亲手在森林最阴暗潮湿的腐殖土下挖掘。她佝偻着,动作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与流畅,将汤分盛进精美的瓷碗。阳光艰难地刺透铅灰色的云层,投下冰冷的光束时,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咆哮,粗暴地撕碎了林间的寂静。
门开了,莫斯科的气息裹挟着冷风灌入。叶卡捷琳娜穿着昂贵的貂皮大衣,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光彩夺目。她敷衍地拥抱了一下母亲瘦削的肩膀,那拥抱如同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安德烈紧随其后,高大英俊,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屋内略显陈旧却整洁的一切。他的目光在墙角那尊小小的东正教圣像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
“妈,说了多少次,别弄这些了,”叶卡捷琳娜瞥了一眼桌上丰盛却透着乡土气的食物,鼻翼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我们在莫斯科什么吃不到?累死了,这鬼地方的路能把人骨头颠散架!” 她踢掉脚上锃亮的高跟鞋,昂贵的皮革撞击在朴素的橡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吃一点吧,孩子,” 阿加菲亚的声音从披肩深处传来,干涩得如同砾石摩擦,“路上辛苦,暖暖身子。” 她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推到他们面前,浓汤表面漂浮着诱人的油花和深褐色的菌片。
饥肠辘辘的两人几乎没怎么犹豫,大口吞咽起来。汤很鲜美,带着森林泥土的深邃气息。阿加菲亚坐在他们对面,深陷的眼窝隐没在阴影里,只有那双放在膝上的手,枯瘦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时间在沉默中流淌,只有勺匙偶尔碰击碗壁的清脆声响。
安德烈是第一个察觉异常的。他拿着勺子的手猛地一僵,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碗里。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扼住般的吸气声,英俊的脸瞬间扭曲,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揉搓。他试图站起来,双腿却像失去了筋骨,整个人向前扑倒,沉重的身躯砸在铺着粗麻桌布的餐桌上。碗碟、盐罐、那瓶昂贵的法国红酒,稀里哗啦摔了一地,碎裂声刺耳惊心。深红的酒液如同粘稠的血液,在橡木地板上迅速漫延。
叶卡捷琳娜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撕裂了空气。她猛地推开椅子想扑向丈夫,但身体刚离开座位,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力量瞬间攫住了她的内脏。剧痛让她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抠住自己的喉咙,指甲在粗糙的橡木地板上疯狂抓挠,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留下几道刺目的、带着皮肉碎屑的深痕。她眼球暴突,布满血丝,喉咙里只能挤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嘶鸣。她拼命地、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伸出一只痉挛的手,抓向几米外掉落在沙发边缘的手机。
阿加菲亚动了。
那具裹在厚重黑裙里的佝偻身躯,爆发出令人胆寒的速度。她几乎是飘过去的,枯枝般嶙峋的脚踝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就在叶卡捷琳娜染血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手机冰冷的边缘时,一只穿着老式厚底棉鞋的脚,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踏在了那只颤抖的手上。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被淹没在更大的噪音里——阿加菲亚另一只手抓起沙发上的遥控器,用力按下去。
壁炉上方的老旧电视机屏幕猛地亮起,音量骤然飙升到极限。午间新闻主持人空洞激昂的播报声,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淹没了地板上垂死的、喉咙被扼断般的呻吟和粗重绝望的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