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万明军列阵如林,玄色战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陆荣银盔下的目光扫过城墙,夯土墙上的血迹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紫光。
"报!元军昨夜在护城河外埋设铁蒺藜!"斥候翻身下马,甲叶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陆荣摆手示意亲兵展开舆图,指尖划过赣江支流:"传令凌震,今夜带水鬼营去上游..."
话音未落,中军帐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陆荣按剑转身,却见亲卫押着个浑身湿透的元将进来。那人摘下兜鍪,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阿术将军?"陆荣瞳孔微缩。三日前江面火攻时,正是此人临阵倒戈。
"陆将军可知,你帐中挂着的大元疆域图,少画了七座城池?"阿术说着生硬的汉话,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裹。包裹展开,赫然是块刻着狼头的黄金令牌——这是漠北王庭的调兵符。
帐内烛火突然爆出灯花,陆荣的剑锋抵住阿术咽喉:"说清楚。"
"真金太子薨逝那夜,我就在东宫。"阿术喉结滚动,剑刃在皮肤上压出血线,"忽必烈用马鞭抽碎三盏宫灯,说'懦弱之辈不配执掌草原'。"他忽然扯开衣襟,胸口有道狰狞的箭疤,"这箭本该射向太子,是我替他挡的。"
陆荣收剑入鞘,示意亲卫退下。帐外秋风呜咽,卷来赣江的腥气。
"阿合马献上画像时,我正在御前当值。"阿术从靴筒抽出卷轴展开,画中女子凤冠霞帔,眉目竟与陆荣亡妻有七分相似,"他说这是嫁给将军的太子妃。"
烛台突然倾倒,滚烫的蜡油溅在舆图上。陆荣猛地攥住阿术手腕:"漠北王庭的调兵符,怎会在你手中?"
"因为..."阿术扯开衣领,露出脖颈处的狼牙刺青,"我母亲是克烈部的公主,而克烈部..."他盯着陆荣腰间玉佩,上面刻着同样的狼头纹样,"二十年前被屠城时,有个汉人少年救走了襁褓中的女婴。"
帐外突然传来号角声。陆荣掀帘望去,赣州城头飘起数盏孔明灯,在暮色中如同飘摇的星火——这是凌震得手的信号。
"报!西门粮仓起火!"传令兵的声音带着狂喜。
阿术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捧上染血的丝绢:"这是太子妃自尽前咬破手指写的血书,她说..."秋风卷起绢帛一角,露出歪斜的汉字——"告诉陆郎,漠北的雪莲开了"。
陆荣身形晃了晃。十年前他随商队穿越戈壁,确实救过个被狼群围困的少女。记忆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此刻竟与画中女子重叠。
"明日卯时,镇南王会开南门诈降。"阿术的声音像淬火的铁,"他在瓮城埋了三百桶火油。"
陆荣站在城楼之上,远眺赣州城内升起的滚滚浓烟。火光映照在他冷峻的面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将军,阿术将军求见。"亲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荣转过身,看到阿术正大步走来。他的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神情却异常平静。
"陆将军,"阿术抱拳行礼,"我有一事相告。"
陆荣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忽必烈对真金太子的冷淡,并非仅仅因为政见不合。"阿术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真金太子曾多次劝谏忽必烈,希望他能善待汉人,减轻赋税,缓和民族矛盾。然而,这些建议却被忽必烈视为软弱无能的表现。"
陆荣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真金太子竟有如此胸襟。
"更令人心寒的是,"阿术继续说道,"阿合马趁机在忽必烈面前进谗言,诬告真金太子与汉人勾结,意图谋反。忽必烈震怒之下,将真金太子软禁在东宫,最终导致太子恐惧而死。"
陆荣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阿术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陆荣:"这是真金太子临终前托人交给我的。他希望我能将这些真相公之于众,以免更多的人蒙受不白之冤。"
陆荣展开密信,仔细阅读。信中的字迹潦草而颤抖,显然是在极度痛苦和恐惧中写下的。信中详细描述了忽必烈对真金太子的种种冷遇,以及阿合马的阴谋诡计。
"阿术将军,"陆荣收起密信,目光坚定,"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我们共同的目标,是推翻暴政,还天下一个太平。"
阿术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陆将军,我愿意率领我的部下,与你并肩作战。"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斥候飞奔而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报!赣州城内发生内乱,守军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