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浓稠的夜色如墨般笼罩着聂府,寂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拍门声,那声响一声接一声,毫不间断,在这寂静的黎明前的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惊心,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揪着人们的心,让人能深切地感受到拍门之人内心的焦急与迫切。
聂府年迈的严管家被这突如其来的拍门声惊醒,他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顺手拿起放在床边的油灯,颤巍巍地穿过长长的院子。那微弱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严管家的身影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单薄和苍老,他的脚步有些蹒跚,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吃力,但他还是尽可能快地向大门走去。
严管家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暗担忧着,他深知如今的局势紧张,那些如狼似虎的禽兽们下过命令,除了必要的出行外,不允许人们私下里来往,违抗者都会被抓去打枪。他害怕这急切的拍门声会把那群可恶的家伙引来,给聂府带来更多的麻烦。
终于,严管家来到了大门前,他对着门缝小声喊道:“谁呀?”只是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加之嘶哑着吐字不清,在这寂静的夜里,那声音显得如此微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祝温一只听得门后有了声响,却怎么也听不清严管家的问话,她心中愈发着急,却又不敢大力拍门,只好不间断地一直重复,压低声音道:“是我,我是祝温一,若是不认识我,就去问你们家能掌事的人.... ”
严管家一听是祝温一,心中又气又急,他隔着门埋怨道:“你这小妮子,不是逃出去了吗,怎的又回来了?”严管家那恨呀,跟黄叔是如出一辙,恨不得将她埋在地里别冒头。祝温一自小便和聂容衿常来常往,严管家也是看着祝温一长大的好伯伯。小时候她和聂容衿不知道闯下多少祸,都是严管家帮忙擦屁股收拾妥当的,可如今这局势,她回来不是自投罗网吗?
“严叔,我刚回来,不说这个了。黄叔说男男女女都被捉走了,那小衿呢?”祝温一焦急地问道,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急切。
“二小姐前几日不慎感染了风寒,也是托赖这病免了被抓走的厄运。”严管家无奈地说道,说完便带着祝温一往聂容衿的院落走去。
祝温一还未进院子,只在拱门口便听见聂容衿的咳嗽声,那咳嗽声一阵接着一阵,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每一声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祝温一的心上,让她的心脏也跟着揪着疼。聂容衿自幼体弱,是聂家捧在手心上的琉璃瓶,从小就备受家人的呵护和宠爱。少时,祝温一便常因带聂容衿做游戏而被训斥,因为大家都怕聂容衿会受伤或生病。
“小衿是一夜未睡吗?”祝温一轻声问道,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心疼和关切。
聂容衿听到声音,虚弱地隔着门问道:“温一?”问完这句话,又是一阵急切的咳嗽,那咳嗽声让祝温一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是我!我在这里,你别起身啊!”祝温一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进房间,将作势要起身的聂容衿轻轻压回床榻,她想给聂容衿倒一杯水,却发现水壶里的水是凉的。
严管家见状,抱起水壶往外走去,边走边说:“我去换一壶水,你们聊。”
祝温一坐在床榻边,细细地看着闺中密友,只见聂容衿面色苍白,往日那如花似玉的容颜如今显得格外憔悴,她心中不禁一阵酸楚,暗自感叹这世道怎么如此地不公平,竟对一个如此娇弱的姑娘如此残忍。之前的聂容衿虽然娇弱,却总是充满活力和朝气,而如今却像是一朵即将凋零的花,让人心疼不已。
“屋里还有丫头服侍你吗?”祝温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聂容衿的手,为她把脉。她发现聂容衿的脉象虚弱,如今这府内一乱,加之受了惊,忧虑过甚,郁结在心,体弱的聂容衿自然遭不住。好在她疲弱归疲弱,始终伤及不了性命,这也让祝温一稍微松了一口气。
聂容衿微微睁开眼睛,缓缓地说道:“他们来抄家的前一天,景安正好摔断了腿,也幸免于难,也难为她了,既要服侍我又要照顾严管家。”聂容衿多了解祝温一,就怕她冲动坏了事情,把自已给搭上,反而安慰她道:“没事,我过几天就好了。”说完,她又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问道:“好了好了,你大清早地赶来也不是为了来看我咳嗽的吧,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聂容衿清楚祝温一,祝温一骨子里野得很,不会甘心这样坐以待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