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三年,公元174年,涿郡涿县。
清晨的阳光照在刘备脸上,他伸出手遮挡,转过头打算再睡会。 这时耳中传来阵阵轻响,这响声断断续续,中间夹杂母亲的咳嗽声。 刘备心中一紧,立即翻身起床,穿上粗布短褐出门。 来到屋外,刘母正在做早饭,忙碌的身影背对着他,不住的低头弯腰。 他轻声问安,刘母匆忙抬头对他示意,随后又转头忙活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粥饭香,这是用粟煮的稀饭。 小院子很杂乱,东一堆家什,西一堆竹篾草藤。 刘备小心绕过院落,来到水缸前。 水中倒影出一张刘备人的脸,面如冠玉,神情坚毅。 他打水洗漱过后,拿起木桶和扁担,脚步轻快的往外走。 快到门口时,传来阿母的声音:“备儿,早去早回,不要惹事!” 刘备脚步停顿,背着身点头,嘴里答应,脸上却做出个鬼脸。 快步走出屋舍,门口有一颗五丈余高的大桑树。此桑树枝繁叶茂,远远看去就像个车盖,让人称奇。 刘备习惯性看了看这株桑树,停下了脚步。 来到此世三年了,他从最开始的雄心万丈,到如今的迷茫。 “我真的能做到那一步吗?”他又一次扪心自问。 …… 刘备向最近的水井行去,沿途皆是跟自家相似的屋舍,土木结构,屋顶上铺着茅草。 “兄长!” 刘备闻言瞧去,原来是同宗从弟刘德然,他默默点头回应。 “兄长,你去打水吗?”刘德然笑容满面道,“小弟来帮你!”伸手想接过他肩上的挑子。 刘备笑着拒绝,继续赶路。 “等会我们去打猎好吗?”一路上刘德然不停的说话,刘备只是偶尔回应,寡言少语。 他们在井边排了会队,碰到不少宗族熟人,刘备皆恭敬见礼。 用陶罐装满两桶水,刘备小心挑起,调整重心,对着刘德然点点头,快步赶回。 刘德然连忙跟上,脸上满是钦佩之色。这样两桶水,他是万不能拿起的。 一路上说说笑笑,刘德然突然用手一指:“兄长,你看那边在做什么?好多人啊。” 刘备转头看去,看到很多人围聚在一处,阵阵叫骂声、嬉笑声传来。 “咱们快去看看!”刘德然眉飞色舞,立即拉着刘备欲行。 刘备略做思索,点头同意,挑着水桶向人群靠近。 阳春三月,气候仍有些冷,但明媚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十分舒适。 越是靠近,嘈杂声越大,甚至有些癫狂失控。 只见一辆大板车歪斜的停在道旁,车上的货物散落一地。 这辆板车给了刘备很深的印象,因为它特别大,比往常所见的板车整整一大了号。 拉车的是一匹又瘦又小,灰黄色驽马,看起来疲惫不堪,四肢正在颤抖。 这样瘦小的驽马,却要拉这样大的车,常人见了都会心生不忍。 车夫手拿鞭子,面色涨的通红,不断在驽马四周踱步。 “该死的畜生!”他破口大骂,“这点小事都干不好!你个废物东西!” 车夫说着就圆睁双眼,高举起手中皮鞭,照着马脸上抽打起来。 这人心含怨恨,抽打起来狠极了。每一下都拼尽全力,专门照着马脸和马眼打去。 这匹灰黄驽马被打的嘶鸣出声,围观的孩子们听到这叫声忍不住哭喊起来。 可是围观的一些大人却兴高采烈,这些人欢喜极了,忍不住手舞足蹈。 有些女人默默帮车夫把掉落货物捡起,放回了车里。“别打了,快去干活吧!” 车夫充耳不闻,更加用力抽打皮鞭,大口喘气,脸色更加通红。 一阵阵酒臭味传来,让刘备轻蹙眉头,原来这车夫还喝酒了。 驽马被打的哀鸣乱跳,又被车鞅牢牢拴住,无法逃脱,最后索性四肢一软,瘫跪在地上。 车夫见此越加愤怒,高声喝骂,不住催促驽马起身。 这时周围人开始起哄,嘲笑车夫连马都管不住。 “懒畜生!我非把你打死不可!自己偷懒就算了,还让我丢脸!”车夫怒不可遏,拼命挥打马鞭。 “快啊,抽死它!” “快看,它跳起来了,它好了!果然是欠抽。” 这些起哄的人纷纷出言,扬声大笑,如同过年。 在雨点的鞭打下,驽马颤抖的站起身。它使出全身力气,试图把车往前拉,然而甭说快跑,就是挪动一点点,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