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带他们来到了一座大楼,在里面,他们领到了干净的制服和看上去是一辈子都吃不完的体面食物。面包,奶酪,黄油,肉,还有新鲜的水果!卡尔对祖国感到一阵感激。
食堂里,场面是一片欢乐的混乱。士兵们把食物堆在盘子里,一边吃一边开怀大笑,闹闹哄哄的,真不像样。卡尔抓起一个托盘加入了队伍,独自一人。
在长途跋涉之后,谈话声和其他杂音令人难以忍受。对片刻安宁如饥似渴,无法逃脱这里,他试图无视他们,专注于往盘子里堆食物:几片厚厚的、抹了蓝莓果酱的面包——酸甜的果酱有助于开胃,一块黄油,还有一颗闪亮的苹果留着以后吃。饿太久了,不适合胡吃海喝,他也没什么食欲,所以他只拿了一些。那些饥饿像恶心的老鼠一样咬着他的胃,这是他在东线期间的常伴。
在他对面,汉斯已经坐在一张桌子旁,托盘里堆满了食物。他推推他旁边的人——一个圆脸又满脸雀斑快乐家伙,指了指他旁边空着的座位。
“嘿,给卡尔留个位子,好吗?”汉斯大声说道。
那个圆脸的人,他早些时候自称托比亚斯,笑咧咧地“啪啪”拍了几下他右边的座位。“当然可以,战友!人越多越开心,我说!”
卡尔不习惯拒绝别人,再说了那个家伙说得的确没错。他把托盘举向汉斯的桌子。头顶上的白灯给现场投下了一片冷光。
“谢谢。”他滑进托比亚斯身旁的位置,小心地把托盘摆放在桌上。面包看起来是真的,不像他们吃了许久的那种掺了大把木屑的面包块。他试探性地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小麦的甜味。
“所以,卡尔,”托比亚斯热情洋溢,甚至连他名字都叫上了,而不是叫他的姓,真是没礼貌的家伙。“你来自北方吗?还是西部?杜塞尔多夫,也许?”
是慕尼黑,傻瓜。“慕尼黑。”他答道。
“慕尼黑吗?我的表弟亚历山大,他在马克斯沃施塔特附近驻扎。也许你认识他?”
“也许吧。慕尼黑地方很大。”
他没有心情闲聊。那灯光似乎在他的太阳穴上跳动,那里已经突突地疼着。他要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的食物上,每一口都是对他胃里阵阵饥饿的一种小小的胜利。要什么时候吃苹果好呢?他用右手拇指轻轻抚着那颗色泽鲜艳诱人的苹果。
“喂,托比亚斯,”汉斯大吼,他的声音在喧嚣中几乎听不到,“你以前吃过法国奶酪吗?据说它很臭,就像泡过氨水的陈年袜子!”
托比亚斯的雀斑脸扭成厌恶的表情。“啊,听起来真糟糕,汉斯。”
“别担心,”汉斯摸摸下巴,一副在思考的样子,“他们可能也有正常的东西。比如……呃……”
臭袜子?吃饭的时候怎么能聊这种东西?多想一下都感觉不妥。卡尔吞下口里的面包,发言了,“即使有,它也不会比香肠和酸菜好。”
“哎呀,就是这个!香肠和酸菜,这就是我们所缺少的!”
“……”
“卡尔,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文静了?”
卡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托盘,红苹果突然变得没什么吸引力了。“我想我刚才见到的喧噪足够让我‘享用’一生了……”
“你还好吗?”汉斯追问着,注意到卡尔退缩的态度。“还在为坐火车感到倦怠吗?”
卡尔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他吃完了。“在想一些东西而已。”
“在想什么?”
“在想家。”卡尔又扯了句谎,这个词在他的舌头上感觉很陌生。
“啊,家!迫不及待地想再见到我的艾丽卡了,”汉斯梦幻般地说,一张相思病患者的傻笑浮现在他脸上。“你知道,她一直在给我写信。她说她一直在学习烤一种新蛋糕。一定是苹果蛋糕!我想。”
卡尔的坏朋友——嫉妒——再次袭击他。他没有艾丽卡在等他,也没有温暖的家可以回去。只有一所冷冰冰的、称不上家的屋子,还有同样冷冰冰的家人。他挑了挑苹果,多汁的水果正瞪着他,痛苦地提醒着他所缺乏的一切。
托比亚斯没有意识到卡尔情绪中的暗流,继续喋喋不休。“我的兄弟,他曾经给我写信,说柏林有一家面包店。他们有奶油泡芙,像空气一样轻盈,里面装满了最美味的蛋奶沙司……”他十分突兀地停下,在想着什么。“哎哟还有还有!我的家乡有最好的苹果园。我妹妹,她一直在说今年的苹果丰收。显然,它们是有史以来见过的最甜美的苹果。”
卡尔突然生气起来。“比这些多汁吗?”他用手势指了指盘子里的苹果,完美的红皮上有一个小小的棕色瘀伤。
“也许不是,”托比亚斯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