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 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满江红》【宋?岳飞】”
很难想象,满满一黑板笔力遒劲的粉笔板书,居然出自这样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教师之手。
他姓高名孝渊,两年前方自北京大学毕业,如今在敬亭女子学校任国文教员。
此时的他,正慷慨激昂;厚厚的眼镜片之后的眼神,神采飞扬:
“怒发冲冠……仰天长啸……这是何等的壮志凌云、气盖山河呵!……”
众女生聚精会神地听着,神情激动,眼神之中俱是对英雄的仰慕之情。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同学们,这乃奇耻大辱啊!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孝渊语声铿锵,神情渐而转为悲愤;众女生亦受感染,神色凝重而愤慨了。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 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诗人的满腔忠愤,丹心碧血,首倾出肺腑!……国难当头,我辈青年,当以前辈为楷模,誓死捍卫我中华!……”
高孝渊几乎声嘶力竭,眼眶之中亦似乎闪着泪光……
“那姓高的,又在课堂上发表那些激进的言论啦!……校长,依我看来,这家伙就是共党分子!咱们的学生呀,迟早会被他给带坏的!”
教务处的侯主任来到周校长的办公室,一脸忿忿之色。
“是麽?……”
周校长眉头紧蹙,放下手中钢笔,抬首看着他,缓缓道:“侯主任,无凭无据的,最好还是莫乱扣帽子。这样也对咱们学校的声誉不好。”
“明白。只是……”侯主任辩解,“可也不能让他再这么乱搞下去啦。”
周校长点点头,迟疑片刻,问:“关于这个问题,你曾警告过他麽?”
“当然!”侯主任气哼哼地道:“己不止一次两次啦!可这人,死犟死犟的!一旦发起疯来,谁也阻拦不住……”
周校长面色一寒,拍桌而起:“反了他啦?!不知死活的东西!”
侯主任试探道:“校长,我在想……这种人对咱们学校来讲,迟早是个祸根……要不,借此机会辞掉得啦。”
周校长沉吟了一阵子,正色道:“论理,早该辞掉啦。可是,这家伙可是蔡校长给荐来的;真若就此辞掉,似乎太不给人家面子啦……”
侯主任面露失望之色,颔首道:“是这个理……唉,蔡校长咱们可得罪不得哩。”
“这样罢。”周校长很快有了折中的办案,“还得辛苦你一趟,再去警告他一次。就说是我说的:从今以后,绝不可再犯;否则,立马辞退,绝不手软!”
侯主任虽心有不甘,可亦无可奈何,轻声道:“是。我这就去。”
周校长望着他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阴寒,蓦地冷哼一声,将手中钢笔重重地扔在桌上,快步走出办公室。
◎◎◎
“高老师不仅书法了得,课也讲得真是好!”
“是啊!听他的课,我就从不走神。”
“不走神?怎么我见你瞧人家时,眼睛都首啦!呵呵,咱高老师长得够帅气罢!”
……
叽叽喳喳声中,一群女生走出教室,往宿舍方向走去。
卢蕙心有旁骛地身在其中,一言不发。
“蕙,咋不说话呢?”
身旁一名圆脸女生轻挽卢蕙胳膊,关切地问:“有啥心事麽?怎么闷闷不乐的?”
另一名女生吃吃笑道: “估计是烦罢?你们没见咱高老师瞧她那眼神麽?……可咱们蕙的眼光,可高着哩,哪会在意人家?”
那圆脸女生尚未注意到卢蕙己然沉下脸来,接口道: “其实吧,咱高老师虽说年纪稍微大了一点,可多有学问,多有气质呀!换作是我,高兴还来不及哩!……唉,可惜的是,没那命呀!”
卢蕙轻啐道: “你们?!究竟烦不烦?”
一名个头瘦高,脖子细长,长得有点像只长颈鹿的女生正色道: “你们呀,都不明就里;只有我,才晓得是什么原因。”
众女生忙追问情由。
长颈鹿得意地道: “因为咱们蕙呀,己经有了心上人啦。前些日子,我还见他们在一起逛街呢!那男生高高大大的,精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