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后悔的女子,絮叨着,启唇愈发吃力,气韵已是将逝之人的安详。
瞧见身旁人还在火急火燎地包扎,缓缓地笑了,宽慰道:
“伤在腹部,又如此大量地失血,展大人,别做无用功了,救不回来的。”
阮红堂那般的人间炼狱都熬过来了,女子对於死亡并不惧怕,缓缓地闭眼,就要睡去,耳畔低喝炸起:“不许睡,睁着眼!”
命令式的喝声,难掩其心急如焚。
男人如此焦急,实在是意料之外,生死关头,情愫涌动亦到巅峰,对一切的感知都敏感起来,丁隐讶然地盯着眼前这道模糊的男子面庞,模糊地意识到了什么:“展大人,你……”
救治不成,男人掐住她手腕的脉门,源源不断的热流沿经脉输入四肢百骸,他竟想以自身真气给她续命!
“展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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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明晰了,一切却也终归沈寂。
沈睡已不知许久,再醒来,恍恍然像经历了一场大梦。
天蓝色的床帐,床头柜上一株淡雅的曼陀罗华植株缓缓开放,晚风带来小城远山木叶的清香。
她以为要回归死亡的怀抱时是傍晚,她脱离死亡的怀抱时也在傍晚。
那个傍晚残阳如血,眼下这个傍晚暖阳悠悠。
明明是同样的景致,因情所致,染上了不同的色彩。
窗外日暮斜阳悠悠,床旁男子蓝衣劲装恰与蓝色的床帐交相辉映,好一个痴情男儿,温润君郎。
“隐姑娘醒了。”一个白面微须的瘦颧师爷悄声入房间来,端着热气滚滚的药碗,脸上兼具了医者的仁心与年长者的慈祥,“姑娘醒了,就把这碗药喝了吧,好利於身体的康覆。”
见丁隐不言语,只是定定地盯着床边人看,了然地笑了,三分暧昧,三分点拨,剩下四分,是满满的乐见其成。
“那日姑娘伤的严重,又失血过多,得亏展护卫以真气续命,给姑娘争取了救治时间。”……
“否则啊,当初那般严重的伤势,能不能救回来,”顿了顿,“实在悬。”……
他们说话声很轻,但毕竟习武之人比常人要警觉上许多,那床边打盹之人,还是被惊醒了。
先看床上的病人,确认人没丢后再去看进房来的送药之人:“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白面上显出些许暧昧的神采,隐晦地朝展昭使了个眼色,直接将药碗递与他:“给,展护卫,药既已送到了,这儿便没我什么事了,快给隐姑娘喂药吧。”
这精明师爷着重在“喂”字上加重了语气,像是在暗示什么。
甩了甩袖子,出房去了。
展昭接过药碗,如有所悟,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
扭头就对上丁隐意味不明的视线,美人素颜如花,青丝披肩,微微凌乱的隐大夫,正以幽幽的视线静静地瞅着他。
“额……隐娘……”
“唤我‘阿隐’也可以,这是我的闺名。”
“阿……”隐。
简简单单两个字,蕴含的意味却弥足深长。“隐”字未唤完,展大人自己就先闹了个大红脸。
“不知展大人字什么?”
“……展昭,字熊飞,现任开封府四品带刀护卫,常州府武进县人士,家无妻小,尚未婚配。”
劈里啪啦一溜串将底细交代了个干干净净,反应过来自己最后说了什么,展大人的内心羞红羞红:“不是,隐娘,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隐大夫意味深长:“我懂,我懂,展大人什么意思隐娘都懂。公孙先生不是说要喂药吗,展大人怎么还不喂?”
交换了闺名与字号,情愫的暗流涌动在曼陀罗华妖冶的花香上空。
经此生死大劫,二人的关系已发生实质性的变化。
展大人端着药碗不上不下,心爱女子就这么静静地窝在床上瞅着他。
幽幽的视线,瞅瞅他,又瞅瞅那碗热气腾腾的中药,许久,缓缓启唇:“大人就这么打算让隐娘喝了?”
展大人微楞:“你伤的是腹部,没伤胳膊啊……”对上女子幽怨的目光,又恍然领悟到公孙先生那番话的玄妙:“对,我来喂,我来喂。”
一匙一匙黑色的药汁,药味儿苦涩,蕴含的情愫却是馨甜如蜜。
吹一吹,吹散一些热气,小心翼翼地喂到心爱女子唇边,看她乖巧地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