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气,火光绰约中,流光微移。
药汁饮完,二人都有些沈默。
她忖度着,显出几分诚挚的歉意:“嗯……原本答应你不会在开封府围剿孔府的时候横插一杠的,我食言了……很抱歉。”
展昭不说话,只盯着面前干草凌乱的牢房地面定定地出神。
眼前伸过一只手,手里是一把淡黄色的蜜饯:“给你吃,别生气。”
“留着自己吃吧。”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展昭猛擡起眸,解释,“别误会,我没有置气的意……”正对上女子黑黝黝的双眸,似是一片清明的柔情,又似是暗沈翻滚深不见底,展昭话语戛然而止。
牢中的女子笑开了,又恢覆到了人畜无害的假象:“我知道你没有生气的意思。”
亦或者有,但气早已消散了,否则又怎会一日三顿每日定点来给她送药喝?
“这药是公孙先生开的吧?”
“嗯。铁燕子那次,你腹部的伤口伤未痊愈,药不能断。公孙先生给药方做了些改动,说是更有利於你伤口的愈合。”
“尝出来了。”她砸砸唇,“多放了一昧黄连,还有一昧紫薇。”
“包大人打算什么时候提审我?”她又问道。
“最迟后日,开封府就要返回京畿,提审必就在这两日期间。”
“嗯,晓得了。”她点点头,又问,“展大人以为,隐娘约摸能得个什么罪名?”
展昭沈默了。
擅用私刑,依大宋律例,是重罪。
他不答,她也就不再往下问。
在干草堆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慵懒地窝了下去。
白日渐长,倦意涌上虚弱的身体。
静谧了好久,她都要以为他离开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句压抑着覆杂情绪的问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隐娘,如果有重来的机会,在关於困王朝在地下室的事件上,你还会……”
还会什么?
还会放过王朝不成?
囚衣女子似已蜷在草堆中沈沈睡去,听得此个问题,又慢慢起了身。
伤势未愈,体况虚弱,漆黑的乌发更是衬得脸色苍白如纸,唯独一双眼睛黑的吓人。
“如果重来一次,隐娘会直接杀了王朝灭口,还有知晓王朝失踪在老宅的马汉马校尉,隐娘也会设局让他消失在人间。这样就不会生出后来那么多事了,隐娘也不会身陷牢狱了。”
这算是很冷血的回答了,既冷血又坦诚,彻底打碎了男人最后一丝希冀。
最后一个字落,丁隐疲惫地转过去,对着牢狱青苔微斑的墙面发呆。她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他对她还抱有希望。
如今将这点希望打破,也好让他对她彻底放手。
摇曳的火光中,囚衣女子长长地舒出口气,闭上眼,心底有种涩涩的感觉涌了出来。
这段恋人关系也该到此终止了罢……
“瞧不出来啊丫头,不仅手段毒,心也冷血!”待到展昭走远了,翻身便下来一个梁上君子,“瞧那展猫也是真心疼你,牢狱里一日三顿送药,这寻常男子可做不到。你居然能狠下心刺他离开?!”
花蝴蝶般翩然落地,抱胸倚墙,一身暗红色的锦衣妖袍,端得是一个狂浪不羁。
“怎么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小爷我了???”
她不是喜形於色的人,但偏偏眼前人却总有将她逼破功的能力。
自从孔府炼丹房狭路相逢,这浪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缠上了他,不留神就冒出来刷存在感,教人不胜其烦。
“不知隐娘做错了何事,要教阁下如此纠缠?!”
“没,你没做错任何事。”那浪人一摆手,笑眯眯地就开始东戳一下西摆弄一把,例行逗弄,像孩童逗弄一个有趣的玩具,“只是小爷我纵横江湖多年,还从没见过你这般有趣的人儿,忍不住就想玩玩。”
“玩儿也要付出代价的。”大概是真被惹毛了,牢房里火光熄灭的瞬间,那浪人便感觉一块凉凉的丶锐锐的东西抵上了颈部命脉。
“你不会武功。”浪人僵在了黑暗中。
“但我是学医的,很清楚人体的薄弱位置在哪儿。”女声冷得掉冰渣,“论单打独斗,隐娘确系不是阁下的对手。但若隐娘真的想拼的玉石俱焚,阁下恐怕也讨不了好!”
这是大实话。
也是很郑重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