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激昂的合唱声中,她露出了溺水神情,目光紧锁着江述月,像是在竭尽全?力抱住一根拯救自己浮木一样。
她平时的笑声清朗,只因背后很少带着希望,可此刻她不?笑了,那眼神中却第一次闪过无?助与眷恋。
江述月也看向她,他们在乐声中,隔着幽暗的灯光,无?法?辨明对方脸上最细微的神情。
黑暗中,他们明明看见对方双眼,却无?法?洞穿人心。
只是各自怀着最深的秘密,不?可言语地对视着,直到音乐剧在全?场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落幕。
陶栀子率先笑了出来,如同给自己重新戴上面具,双手跟着观众鼓掌起来,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舞台。
走?出剧院的时候,陶栀子的心里莫名多了些沉重,可能因为她用两个多小?时目睹了天才的诞生和英年早逝。
对于英年早逝这个情节,陶栀子能感知到比普通人更多的东西。
同样死于疾病,莫扎特?留下了脍炙人口的篇章,但是她留下了什么?吗?
顶多是……有?一个可怜的患者,她叫陶栀子。
不?知生于何年何月何日何处,不?明姓名,不?知卒于多少岁,她年龄成谜,医生通过她的生长情况估测她,卒于二十二岁。
“我想去?附近走?走?。”
晚风从?河岸处吹来,她循着风向在陌生的城市找到了河流。
两人并?肩,沿着岸边行走?,沿途是各具特?色主题酒吧,但陶栀子却没了心思。
她不?忍看气氛太沉闷,一开口,却又是道?谢:
“谢谢你的这份礼物,我第一次走?进?剧院,第一次坐在独立空间内欣赏音乐剧,第一次穿上黑裙子……”
“别这么?客气了,你还记得落幕前?他们在唱什么?吗?”江述月提了一句。
「人将逃离影子、拒绝宿命、看清自己。」
不?知道?江述月是否想借《莫扎特?》侧面对她说些什么?。
“记得的,我心里明白……”
“早些年,我很乐于跟别人分享我全?部的故事,但是这次,我不?想说了,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陶栀子低下头,看着路灯下的自己的影子,那双漂亮柔软的羊皮单鞋脚感十分舒适,初次穿上也不?累脚,尺码也是恰恰好好,只觉得江述月挑得真准。
“人人都可以为自己保留一方天地,我不?强求,如果有?一天,你想说,也不?迟。”
江述月的嗓音在晚风中分外清润,带着某种笃定?和坚毅,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我时常觉得,幸运这件事可能是个恒定?量,我在用二十多年坏运气换此时此刻,你算是我从?小?到大遇到的第二个对我很好的人。”
“第一个是一个长辈。”
福利院的方院长,一个散尽家财创办福利院的人,至今还在社会?各界奔忙,为有?先天疾病的孤儿筹集救助资金。
她胸口的手术痕迹,就是当年接受医疗救助的切口。
有?时候对于略显矫情的话反而表达得有?些别扭,说完了之后又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是话的确是说出口了。
“你以后会?遇到更多人的。”江述月在一旁对她说道?。
她用力咬了一下下唇,摇摇头,固执地否定?了江述月的说法?,没有?进?一步做出解释。
“遇到你就够了,我走?两步就累的人,没有?精力去?认识更多了。”
江述月看了一眼河水里流淌的斑驳的月亮:
“既然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说下你的生日愿望吧。”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陶栀子停住脚步,含笑看着他。
“就是……你用正常语气叫我一声栀子,这就是我的愿望,你今天已经?帮我实现了。”
江述月的神情有?些微妙,仿佛陶栀子拎着铁锤真的在坚硬如铁之地凿开了一个缝。
他眉宇间承载着探问:“如果再给你一个愿望,说一个有?点难度的愿望。”
陶栀子没有?立刻回答,趴在栏杆上动作懒散地想了很久,最终说道?:
“那就……让你开心起来吧,够有?难度吗?”
她说完便被自己逗笑了,在马路牙子上不?顾行人目光里的诧异,笑得前?俯后仰,声音带着快意的清透。
笑到一半,空气中传来了一阵馊饭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