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画面一幕幕闪过。她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也是这样一辆随处可见的城市出租车，后排靠左的位置。

司机也是一位健谈的司机，嘻嘻哈哈不知道在聊什么。那时候叶晓枫还是个孩子，接不上司机的话。司机……司机是和坐在她旁边的某人聊天。

然后——

平静被打破，她突然失去了平衡，狠狠磕在前座。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喇叭尖叫着，玻璃碎片炸了一地。

“客人，客人你没关系吧？”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了叶晓枫的异样，关切地询问道。

叶晓枫猛然回过神来，她喘息了一会，空洞的眼神有了聚焦。

“没关系。”

只不过是想起了车祸的场景，没什么可奇怪的。

叶晓枫一直知道自己经历过车祸，她的一只眼睛就是在车祸中失去的。

虽然没有发生车祸后忘记我是谁这种狗血剧里常有的戏码，但叶晓枫的确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关于车祸现场的记忆。

医生说这是一种保护机制，很多遭到创伤的人都会有类似的遗忘。

反正不影响生活，叶晓枫就没有在乎。

突然被相似的场面唤起了这段记忆，除了一瞬间头很痛反应很激烈外，也不必过多在乎。

只是原来，当时自己旁边还坐了个人吗？

叶晓枫是这场两车相撞的悲剧中唯一的幸存者，所以除了那个健谈的司机，坐在自己旁边的可怜蛋也死了啊。

她突然有点悲伤，为记忆里那个遗忘了十几年，连脸都不记得的陌生死者感到悲伤。

同时叶晓枫也变得不安起来，遗失了车祸的具体记忆让她没有对坐车产生心理阴影，现在回忆起了那些片段，她变得越发紧张起来，死死盯着每一辆擦肩而过的车子。

果然，有时候遗忘也是一件好事。

右眼隐隐作痛，可叶晓枫知道，那里已经没有可以痛的地方了。

在车祸里，除了失去一只眼睛，叶晓枫甚至没有受太严重的伤。

眼睛是怎么瞎掉的呢，破碎的记忆画面中没有给出答案。

是玻璃碎片扎了进去，还是因为撞击挤破了眼球？不记得了，但记得很疼，特别特别疼。

有关车祸记忆的复苏让她很难平静，叶晓枫几乎忘了自己为何坐上这辆车，终点等待着自己的又是什么。她只是惴惴不安地缩起身子，期望汽车能够早些停下。

终于，司机把车停到了路边：“客人，到地方了。”

叶晓枫勉强抬起头，外面相当空旷，只有修建得很好的绿化带和雕塑。

下雨了，车窗变得很朦胧。

叶晓枫没有任何疑问，司机说到了，她就付钱下车，站在了雨里。

“客人，雨下得那么大，要不打电话让家里人过来接你吧。”司机降下车窗，“前面的地方是私宅，我不能开车过去。”

叶晓枫没听见似的晃悠着走进雨里。

直到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才回过神来，抱着胳膊冷到发抖。

她已经从车里出来了，不用再害怕车祸。

好冷啊，被淋湿了。叶晓枫举起手看了看，也不错吧，这样看起来更可怜点，说不定白云溪就不跟她计较不辞而别的事了呢。

或者跟她狡辩我给你留了纸条你没看到吗之类的……

也可能白云溪根本不在乎她出门几天是干嘛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在这杂七杂八地想了那么多。

好冷，也好热。好可怜的模样，不管白云溪在不在乎，都不至于看到她这幅模样还赶她走吧。

她听到了狗吠声。

咖啡冒着大雨从屋内钻了出来，呜呜叫着冲向了她。

叶晓枫蹲在地上，想摸摸咖啡的脑袋，结果大狗太过热情，差点把她拱倒在雨水里。

“好狗狗好狗狗，想我了吧。”

叶晓枫抚摸着它被打湿的毛发，突然有一点想哭。

她一开始选择离开，是想要更平等的位置，想着要是能因此更能被在乎一点就好了。说着什么“不过又是一场离别”之类的话，可叶晓枫想看到的是世界离了她就没法再转。

她想看到白云溪难过，想看到三条狗失落，想看到失去她供应文章的账号无人问津。

也幻想过白云溪给她打好多好多的电话问她在哪，或者某天打开门时发现对方找上了门。

她想要任性地说走就走，还能被上门挽留。

她想见到能从自己文章上感到共鸣的人，她想听读者夸奖自己，她想成为话题的中心，成为被人崇拜的偶像。

现在，叶晓枫想要的是宽敞明亮的房间，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