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的,正在一点点消逝了。”
可他曾是多耀眼的少年,宫人会借巧遇之故偷偷侧目打量他,他有藏在心中的少女,那个少女会痴痴看他,会同他枯坐檐下抚琴听雨,唤他延年。
他无数次想,若他再大些,再长高一些就好了,她便不会将他当成一个阿弟。
若他是广利阿兄便好了。
可他是李延年,是李家班子的支柱,是父亲去后,独自撑起一个班子的李班主。
是备受多种轻佻打量却仍要保持笑容的李延年。
是毫无根基,无法任性的李延年。
他既然走到未央,又怎会甘心再回到那样的环境中去。
殷陈拉住他的手,保证道:“延年,你信我。我是个极好的医者,我会寻到让你的嗓子回到最佳状态的药物。”
他曾经多期许* 她能这样握住他的手,可这次,他轻轻拨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朝她端正深揖一礼,“李延年本不是什么君子,此生也难以得到善终。延年只求姊姊一事,劳姊姊出宫之后,替我告知阿母,便说延年无悔自己选择的路。班子的人想离去的也莫要阻拦,这两年在长安所积攒的积蓄可拿出一半分发众人,让他们各寻前程。”
殷陈不记得自己如何走出永巷的。
她只记得李延年的眼神,那双从来含着温润,含着笑意的眼,满是悲恸。
她自身难保,她独木难支,她以自身为赌注,却没料到那掷筹之人,从不是今上,也不是她。
那个掷筹之人,他不愿随她而去。
回到东市,殷陈寻到淳于文,“先生,我若是想要一个人的嗓音保持清越,该如何用药?”
淳于文满脸异色,惊异于她会问自己这样简单的问题,“只需要用药好好养护……”
“不,他的嗓子并非坏了,而是到了年纪变了音色。”
淳于文沉吟片刻,才明白她说的意思,“没有药物能阻止一个人的变声。”
“先生,我是说,若是腐刑……”
淳于文惊诧万分,“腐刑对男子损害巨大,一不小心便会没命,得不偿失啊……”
得不偿失,他的选择是个得不偿失的选择,却是他的破釜沉舟。
她无法理解他的做法,他从来不是偏激之人,可他的做法,确是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他若要留在宫中,留在陛下身边,必然要牺牲什么。
而他能牺牲的,却只有那得不偿失的一条路。
殷陈回到金霞市,李广利坐在院中,原本热闹的院子一片狼藉。
他虽竭力做了保证,可他从前便从不管事,他的保证毫无作用,然而李家班子众人还是散的散,往别处投生路去了。
李惊澜双眼通红,看到她连忙扑过来,“姊姊,我次兄如何?”
殷陈去看了室人,她面色憔悴,仿佛老了十岁,袅袅趴在她身边睡着了,她却只是目光空洞,失神望着帐顶。
如同知晓了自己孩子的选择,她灰朽了一半。
最终,殷陈保李延年出了永巷,在她的暗中促使下,他仍旧做了内臣。
可宫人看他的目光再不复从前带着炽烈的倾慕,而是叹惋。
今上赐他协律都尉一职,掌管宫中礼乐事宜。
他仍然温润如明珠,惯常带着叫人如沐春风的笑。
然而,在人们眼中,那样一颗明珠,终是残缺了。
陈长公主的册封礼,经由太仆占卜择吉日,定在了九月十三。
一场并不正式的吉礼,仓促得如同一阵夏日骤雨。
那日稍稍整理了之后,殷陈便被宫中车驾接进了宫中,她没来得及带什么,只带走了那盆养在窗边的兰花。
刘嫦倒是常来瞧她,她在母亲处知晓了原来她是陈先皇后的女儿。
敛起复杂心绪,走到凤凰殿外,却见殷陈正挽起衣袖自己和自己下六博。
见她到来,一笑,“我正愁遇不着对手呢,公主来得正好。”
“公主应当唤卫二公主为妹妹。”边上宫人连忙纠正道。
殷陈不羁的行为让殿中宫人头疼不已,偏她又我行我素惯了,对宫人的提醒置若罔闻。
刘嫦挥挥手,宫人鱼贯出殿。
殷陈伸了个懒腰,“为何这样看我?”
刘嫦收起目光,打量凤凰殿中布置,“你这还缺什么物件跟我说,去我那里搬过来。”
“公主还是如此大方。”殷陈将嵌金博箸高高抛起,抬手移动白玉棋子。
“母亲担忧你,让我来看看你。如今看来,你在宫中倒是如鱼得水极了。”刘嫦勾起笑容,拿过博箸随意抛起,而后根据点数抬手移动青玉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