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礼身上的围裙还没解下来,林燕惟瞠目结舌,像见了鬼。
傅闻礼抓着门把手,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地看他。
“闻礼,你现在怎么这么……”林燕惟思考再三,斟酌道:“贤惠?”
傅闻礼没理他的打趣,转头抛下一句:“记得换鞋。”
林燕惟跟在傅闻礼身后进入房间,面积很小的两居室,一览无余的构造,但是被人用心布置成温馨模样,玄关处的鞋柜上放了鲜切百合,还摆了两个人的合照。
“傅叔叔说前段时间你突发奇想出来采风,怎么还真的过上日子了。”
意料之中的没得到回答。
林燕惟拿起合照看了看。
啧,是漂亮,怪不得傅闻礼这个臭脾气的人都变成家庭煮夫。
他进了书房,从文件袋里拿出ipo项目建议书和签字页递给傅闻礼,跟他讲蜚声科技上市的进度。
林燕惟上学的时候就没正形,说完正事儿,傅闻礼翻看项目建议书内容的时候,他就好奇问他:“说起来,之前你让我找精通金融犯罪的律师是为了什么,金融条线的业务出问题了?”
“不关集团的事,”傅闻礼皱眉快速签字:“一个外地的集体诉讼,找北京的律师在司法程序上能规范些。”
“这倒是,”林燕惟颇为认同的点点头,笑着说:“小地方司法环境太差了,北京的律师动不动就当庭撒泼曝光投诉的,专克这帮人。不过涉及到大额金融犯罪的话你小心点儿,别闲着没事儿把自己牵涉进去,这里边弯弯绕绕太多了。”
“嗯。”
林燕惟倚在书柜上看傅闻礼的画,“你这采风都采了多久了,不会真准备以后把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自己当一个小画家吧?傅叔叔会同意吗?”
“管他同不同意,”傅闻礼签完字,把钢笔盖一扣,文件推到林燕惟面前:“他又没到退休年龄。”
林燕惟看出傅闻礼这是送客的意思,把文件收好,问他:“那你打算玩儿到什么时候?咱们每次交接文件搞得跟地下任务接头一样。”
傅闻礼被他逗得摇摇头轻笑了一下,余光看到书房门缝外,谢千琅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打算玩儿到什么时候?
谢千琅站在客厅,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小丑。手里的塑料袋掉在地上,烤红薯发出软趴趴的坠落声。
更像了。
傅闻礼站起身,三两步走过来,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狼藉,抬起头时脸上带着谢千琅从来没有见过的慌乱,却还强撑着笑意问:“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聚餐吗?”
“什么意思?”
谢千琅好像这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枕边人。
你应该是傅闻礼,拦住我从我手里拿出刀制止我发疯的人,拉着我在夜深人静的马路上奔跑的人,下雨天怕我踩到脏水会背着我走很远的路的人,在天台唱歌给我听和我相许八十岁的人,在最艰难的时候我一想到你在身边就觉得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的人。
你是我的枕边人。
你应该是我最熟悉的人。
谢千琅听到自己的声音发着抖,很困惑地问:“你是谁?”
“千琅……不是你想的那样。”傅闻礼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刚遇到傅闻礼,刚知道傅闻礼是个画家的时候,谢千琅还在心里默默叹过气,宋庄的名气吸引了太多太多有才华的年轻人。
前赴后继,直到他们用无可挽回的青春成为这个城市久负盛名景观的一部分。
她没有得到回答,径直走过去打开桌面上的文件夹。
厚厚的一摞签字页,傅闻礼姓名落款的前缀是:股东签名。
有意思吗?
谢千琅感觉人生好像又回到了荒诞的夏天,她推开门的瞬间。
她以为的抱团取暖和惺惺相惜原来都只是小少爷的一段人生体验,她用自己最低落的人生来完成傅闻礼一场临时起意的采风。
原来到最后,被景观化的只有她自己。
听我一遍又一遍说喜欢你的时候得意吗?开心吗?我的痛苦值钱吗?
好玩儿吗?
“一直在骗我是吗?”
眼泪从谢千琅的眼睛里砸下来,很大的一颗,落在傅闻礼伸过来抱她的手上。
他顿了一下,好像被烫到,手足无措地去牵她:“你听我解释。”
“是,还是不是?有这么难回答吗?”谢千琅胡乱抹了一把脸:“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是。”
“傅闻礼,”谢千琅把纸页丢回去,“我们还是太不了解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