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一时之间,大堂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 默契地往客栈大门看去。
空气中, 仿佛有千万根毛刺立了起来,直戳得人脊背发凉。
待看清是位年龄不大的女娘,肩头还趴着个孩子, 高大挺拔的女人们纷纷扭过头,喝酒的喝酒, 吃肉的吃肉,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
倒是掌柜的眼珠一转, 往肩膀上甩了个汗巾, 喜笑开颜地迎了出来:
“客官, 打尖还是住店啊?”
荣玄玉大致看了一圈,目光扫过角落里独自喝酒的劲瘦女人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一下,继而落在面容年轻的掌柜脸上。
这座客栈看起来有些年份了,按理说该在这里安家落户很久的人,却格外突兀地穿了身利落的收腰骑装。
面洁, 但发丝湿润,些许风霜还未完全融化。
掌柜的见荣玄玉迟迟不说话, 状若不经意地看向她身后:
“哦呦,这位又是……?”
荣玄玉反手攥住青年悄悄拉扯她后襟的指尖,捏了捏他的指腹, 轻轻往前一带。
孟新霁指尖发麻,被她拉到身侧,相互依偎的亲密姿态,不需言语表明,他们的关系便可见一斑。
掌柜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荣玄玉只是疏离地点点头,递上银子,不做过多解释:
“要一间上房。”
“好嘞!娘子里面坐。”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掌柜的引着他们坐在里侧的木桌上,与那位独坐一桌的女人,堪堪间隔两三张桌子的距离。
一柄用黑布缠绕,四尺有余,不知全貌的重剑置于桌案一侧,隐隐透着几分淡淡的寒光。
荣玄玉手痒地搓搓指腹,摘下腰间的饮秋,百无聊赖地抱在身前。
奔波一天的疲惫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竟有一搭没一搭地打起盹来,再也没投去一个眼神。
长剑的主人终于撩起眼皮,不动声色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她面容英气,五官锋利轮廓分明,只有眼角些许细纹暴露出岁月的痕迹。
便是自成一派地坐在角落里,也难以忽略那养尊处优的显赫气度。
但……那和荣玄玉有什么关系?
不多时,掌柜的端来热乎乎的餐食,荣玄玉的瞌睡虫立马消失,熟睡的浆果也被香迷糊了,眼都没睁开就趴在桌子上流口水。
一大一* 小目光炯炯地盯着木桌中央。
孟新霁好笑地挽起袖子给他们夹菜,浆果年纪小,没一会便吃不下去了,反观荣玄玉,无底洞般,夹菜的速度还跟不上她消灭的速度。
吃到合口味的饭菜时,还会惬意地眯起眼睛,明明同样的菜肴,却吃的周围几桌食不知味。
有人悄悄拍了拍掌柜的:“你说这丫头是不是虎?”
“不虎能跑到这里住店?”
那人沉默几秒,表示赞同:“也是……吃的真香啊,你说我要是有个孩子,是不是也这么……”
话音未落,掌柜的揶揄地拍过去,当机立断道:“老许别想了,你都没娶夫郎哈哈哈。”
老许登时恼羞成怒,你来我往地同她扭打在一起。
掌柜的原本还嘻嘻哈哈的,转眼不知道瞥什么,立刻敛容屏气,急躁地推了推不明所以的老许。
“别闹了别闹了,主上看过来了!”
老许一个激灵,消停下来。
角落里,长孙昆仑收回警告的眼神,垂首呷了口茶,还是忍不住为那脸颊鼓鼓的家伙侧目。
荣玄玉吞的很快,吃相却并不难看,说不出的闲适豁达。
孟新霁头投喂小动物般,看着碗底的饭菜填满,消失,又填满,再消失,心口骤然塌陷了一块。
这一路上,荣玄玉救他,护他,独立又强大,自由且落拓,她来去自如,不畏任何风雨摧折,始终一往无前。
可这在另一种程度上,也意味着她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孟新霁根本留不住她。
可这一刻的亲近,青年握住筷子的指尖隐隐颤抖,不得不承认自己那颗卑劣的心落到实处。
荣玄玉不忘催促孟新霁:“你也吃啊,我自己也可以的。”
青年虽然身量挺拔,但身形纤细,腰身盈盈一握。好看是好看,不健康也是真的不健康。
孟新霁后知后觉地往自己碗中夹了些青菜,看得不爱吃素食的荣玄玉脸色发绿,索性拿起筷子,风卷残云般将自己最喜欢吃的,先扫荡到他碗中。
青年眼睁睁地看着碗中叠出一座小山,苦恼得无从下手。
荣玄玉翘起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桌面,思量着还有什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