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发白,茶汤在碗中泛起细密的涟漪。他瞥见老兵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恍惚间竟像是战场上此起彼伏的烽火。*d?u/a.n_q¢i/n-g-s_i_.¨n`e¨t.当听到\"泥流\"二字时,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倾身,粗粝的竹席在膝头发出沙沙声响。
\"太子殿下这手实在高明!\"年轻士兵突然压低声音,眼含敬畏地张望四周,\"先决河堤引洪水,再用火船断退路,最后借着暴雨引发山崩——环环相扣,连老天爷都成了咱们的兵!\"老兵吧嗒着烟斗,浑浊的眼珠里难得泛起光亮:\"都说立渊殿下胸有城府,这回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了。\"
明瑞垂眸望着碗中沉浮的茶叶,喉间泛起苦涩。远处传来渡海商船低沉的吆喝声,却掩不住他耳畔轰鸣的杀声。他将冷茶一饮而尽,瓷碗重重磕在木桌上,惊飞了岸边几只海鸟。海浪拍岸声中,他凝视着墨色海面上跳动的渔火,恍惚看见千万艘火船正划破夜幕,朝着自己驶来。
南溪谷,一夜的暴雨过后,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雨水混合的气息。太子立渊从临时营帐中走出,一夜未眠的他,身形略显疲惫,脚步也有些虚浮,但眼神依旧锐利。他要亲自审问刘建德,昨夜在逃跑时被擒。
朝露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些茶叶,煮好了热茶,端进营帐。立渊接过茶杯,热气氤氲,暖了暖有些发凉的指尖,问道:“贞孝何时归来?”朝露轻声答道:“殿下,还需些时辰。此刻余州城外惨状不堪,太子妃和夏世安正忙着组织士兵与百姓清理战场呢。”
立渊微微颔首,眼神里满是哀怨,他放下茶杯,走到桌前,拿起毛笔,准备向朝廷呈上战后文书。可笔尖悬在纸张上方,却迟迟无法落下。眼前浮现出昨夜洪水肆虐、火光冲天,战场上士兵们厮杀的画面,他的心中满是沉重。
话刚说完,立渊只觉喉头一甜,“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溅落在面前的纸张上,殷红刺目。朝露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殿下!您这是怎么了?”立渊摆摆手,气息微弱却满是悲戚:“都是吴国子弟啊……本应一同抵御外敌,如今却自相残杀,一夜之间,多少士兵丢了性命……”说着,他眼前一黑,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
贞孝推开斑驳的城门时,腐腥气混着潮湿的泥土味扑面而来。前日刘建德连夜堆砌的土墙仍在城外矗立,墙基处还残留着洪水冲刷的泥浆,却也正是这道仓促筑成的防线,让余州城侥幸躲过了灭顶之灾。
城外的惨状如同一幅被血水浸透的画卷。断裂的战船倒扣在泥泞里,破碎的船帆裹着水草缠绕在折断的桅杆上,仿佛一只只垂死挣扎的巨鸟。横七竖八的尸体散落在河滩与废墟间,有的仍紧握着兵器,有的被连根拔起的树木死死压住,肿胀的面容早已辨不清模样。浑浊的江水退去后,露出满地狼藉,破碎的盾牌、锈蚀的箭矢与泡得发白的衣物层层堆叠,在阴云下泛着诡异的光。
贞孝只看了一眼,胃里便翻江倒海。她踉跄着扶住城墙,指节攥得发白,喉间涌上的酸水呛得眼眶发红。伴花慌忙上前托住她颤抖的后背,却见不远处的郭淮正扶着腰间佩剑,这位久经沙场的将领此刻也面色铁青,别过头去剧烈干呕。
“厚葬...一定要厚葬他们。”贞孝用帕子捂着嘴,声音沙哑得发颤,“都是吴国子弟,不该曝尸荒野...”她望着远处漂浮在水面上的断旗,那抹褪色的朱红在灰白的天地间格外刺眼。夏世安攥紧腰间染血的配刀,喉头滚动着应下,转身向城内生涩地喊道:“传令下去,各营分作五队,先将遗体收殓!”
城中百姓陆续涌出城门,老人们看着满地狼藉,佝偻着背无声落泪;妇孺们强忍着恐惧,在士兵的带领下搬运着尸体。江水冲刷过的河滩上,铁锹铲入泥土的声响与压抑的抽泣声交织,腐臭的气息里,有人忽然唱起低沉的丧歌,苍凉的曲调随着江风飘向远方。
烛火在帐中摇曳,立渊在深夜转醒时,看到贞孝正坐在床沿,手中握着半凉的药碗,眉眼间满是倦意却仍强撑着清醒。见他睫毛轻颤,贞孝慌忙放下药碗,探手去扶:“别动,伴花说你需静养......”
“刘建德呢?”立渊撑着身子坐起,喉间泛起铁锈味。
贞孝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默契:“郭淮已连夜押解去南都了,我想着此事兹事体大,还是交由圣上定夺为妥。”
立渊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牵动伤口闷哼一声:“倒与我想到一处去了。”他目光扫过帐外,只见月色下刘柔跪坐在泥泞里,双手被粗绳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