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已逾三万,海州粮仓仅够支撑月余!”户部主事攥着奏疏的指节发白,声音带着压抑的焦灼,“若再无对策,恐生民变。依微臣之见,当速调周边州府粮草,暂设安置营,待邺国安定再遣返——”
“荒谬!”兵部侍郎猛地出列,朝服下摆扫过地砖发出刺耳声响,“邺国战乱正酣,何时是头?我朝边境本就兵力吃紧,分兵看管流民已是勉强,若再耗损粮草,一旦十爷那边需支援,我等拿什么应对?依我看,当严守关隘,只放老弱妇孺,青壮一概拦下,免得混进细作!”
“你这是要逼死那些百姓吗?”大理寺卿上前摆手,袍袖翻飞,“流民之中多有稚童,岂能因噎废食?太子殿下常说‘民为邦本’,若此时弃之不顾,何以立信于天下?”
争论声如潮水般涌来,有人主张“以抚为主”,有人坚持“严防为先”,殿角的漏刻滴答作响,将众人的争执切割得支离破碎。
忽有一人出列,乌纱帽下的目光冷冽如冰,正是素来主张强硬的御史中丞:“诸位莫要忘了,昨日有密报称,邺国东海王军中粮草空虚,有随时掳掠边境的可能。此等时候,安置流民是小,太子殿下是否要借机用兵,才是关乎国本的大事!”
话音刚落,殿内瞬间安静。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御座旁的空席——那里本是太子听政的位置,此刻却空着,更添了几分微妙的紧张。
“不可!”鸿庐寺卿颤巍巍地摇头,花白的胡须随着动作抖动,“我朝刚经历西南之乱,国库空虚,岂能再启战端?十爷镇守边境,稳住局面即可,若主动用兵,恐陷我朝于不义啊!”
“不义?”年轻的将领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朗声道,“邺国太子与东海王相争,致使百姓流离,我朝若能挥师北上,平定战乱,救万民于水火,正是大义之举!何况十爷已练兵半载,此时出兵,正是趁其内乱、拓土开疆的良机——”
“住口!”陆相拄着玉笏重重顿地,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兵者,凶器也。邺国再乱,亦是内政,我朝若贸然介入,必引诸侯非议。太子殿下尚未发话,尔等岂能妄议用兵?”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唱喏:“太子殿下到——”
众人倏然噤声,纷纷转身行礼,低垂的头颅间,唯有目光在不经意间交错,藏着各自的盘算。立渊踏着晨光走进殿内,玄色常服上还沾着些许未干的湿气,他扫过阶下群臣,目光在案几上的两份奏疏间稍作停留——一份写着“流民安置策”,一份标着“邺国军情密报”。
“继续说。”他在席上坐下,声音平静无波,却让殿内的空气骤然凝住,“本太子听着。”
香炉里的檀香恰好燃尽一炷,余烟在光束中缓缓飘散,将众人的身影拉得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