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

他留给周钰的话是，祝绒能不能再醒过来，要看天意了。

周钰的眼睛仍充满了血丝，他一直望着祝绒，就连旁人为他包扎手上和背上的烧伤时，也不曾移开过视线，仿佛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心里眼里都只剩祝绒，他心爱的小姑娘。

吴东来看周钰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忍再多说什么，给他放了些吃食在房里，带着人离开了。

周钰轻声在床边坐下，用没有包扎的那边手，摸了摸祝绒的脸。

吴夫人亲手为她擦干净了身上的血，如今她的脸蛋干干净净的，就是太过苍白。

周钰的指腹轻抚过她的鼻子，眼睛，眉毛，似要将她的模样刻进他的心里。

他的绒绒，当真是长得极美，难怪当初他说她是“丑女”，她会那般生气。

如今若是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她丑，他定会将对方打得鼻青脸肿。

周钰的指尖最后落在祝绒头上缠着的厚厚的绷带上，眼睛顿时被眼泪烧得更红了。

他哑声问道：“绒绒，疼吗？”

祝绒没有回答，他的眼泪立即便掉了下来。

“对不起，你将我保护得那么好，我却没能保护好你，三番四次害你陷入险境……”周钰擦掉眼泪，握起祝绒的手，心疼得快要裂开了，“你说我是你的人，说过要对我负责的，所以，你再睡一会，就要醒过来，知道吗？”

同许多个他们一起度过的夜晚一般，烛火在偷跑进来的风中摇曳，晃得叫人生出恍惚。

周钰欺身低头，在祝绒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即又吻上她紧闭的双眼。

他的双唇贴在她的肌肤上，仅克制地触碰片刻便撤开了，好似胆怯，又好似害怕碰坏了精美的白瓷一般。

“绒绒，不要让我等太久，我会哭的……”

*

祝绒和周钰走了一趟鬼门关，但在t市集游玩的张毅几人全然不知。

他们去了京城最热闹的街道，吃香的喝辣的，好不畅快。

张然寻了一处空地，将秦臻做的六七盏花灯摆好，随即往地上一坐，拍了拍身旁的地面，示意秦臻坐过来。

秦臻有些嫌弃，一直站在一旁，张然便将一块帕子铺到地上，做了个“请”的手势，她才肯坐下。

“没人会来买我的灯的。”秦臻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脸说道。

确实如她所说，来往行人熙熙攘攘，但却无人在他们面前停留。

张然望着秦臻面纱之上沮丧的双眼，忽然问道：“为何你觉得无人会买你的灯？”

秦臻用脚尖碰了碰摆在面前的花灯：“因为……因为我做的灯不好。”

“谁说的？祝姑娘吗？”

秦臻摇摇头，祝绒倒是从未说过她不好。

她想了想，此话其实许多人都对她说过，但根源来自于一人。

“是我父亲说的。”

“他说的，便一定是对的吗？”

秦臻从未怀疑过这个问题：“他是秦阳坊的东家，与花灯处了几十年。”

“那又如何？我觉得他说得不对。”张然拿起一盏手持鱼灯在手里把玩，“我也日日用灯，用了十几年，我瞧着你做的花灯就挺好，又结实又好看。”

秦臻偷偷瞥了张然，见他真的在仔细欣赏她做的鱼灯，心里不禁一暖，咬了咬唇，小声嘀咕道：“你说的不作数。”

“怎么不作数了？我也是从小在周，在大户人家里长大的，什么昂贵东西都见过，皇宫也去了很多趟呢。”张然理直气壮道，“那你说说，怎样的花灯才是好的？”

秦臻琢磨片刻，答道：“漂亮的，有意思的，大家喜欢的。”

“你等着瞧！”张然自信满满说道，举着鱼灯站起来，走到街道中央，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声喊道，“哇！大家快来看啊！这花灯也太太太好看了吧！！”

他这一嗓子吼出来，秦臻浑身一激灵，立即用袖子挡住脸，生怕别人知道她与张然是一块儿来的。

“我从没见过这般有意思的花灯！这鱼的尾巴还能动！！”张然夸张地大声喊道，边说边演示，还随手扯住一对年轻的夫妻，将灯凑到女子的眼前，笑嘻嘻道，“姑娘，你看这鱼灯，绝对是这条街绝无仅有之物，花灯衬美人，你提着它呀，定是新岁最引人瞩目的姑娘！”

那女子瞧着张然轻轻晃动着鱼灯，发光的鱼尾随之摇摆，栩栩如生，一时有些心动，接过灯仔细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