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彼伏的呼吸,这夜晚显得愈发安宁。
周钰躲在被褥里,又心生后悔,气自己太幼稚太丢脸,正琢磨着要如何挽回些颜面,忽然有一只手从被褥外探进来,轻轻贴在了他的心脏位置,似是在感受他的心跳。
“周钰,谢谢你还活着。”祝绒低哑的声音从被褥外传来。
周钰记得这种感觉,在他昏迷之时,这只手也曾一遍遍地贴在他的胸口,他都能感受得到。
她……那时应当很害怕吧……
心中的酸涩汹涌翻腾,周钰把手覆在祝绒的手上,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还没等他说什么,祝绒便探头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两人一同藏在被褥下,昏暗之中,她静静地望着他,手指一遍遍描摹他的轮廓,双眼亮晶晶的,眉眼间含着淡淡笑意,那是失而覆得的庆幸与劫后馀生的平和。
“有好几次,我都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周钰不好动,她便花些力气挪动,凑得离他更近,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他的脸颊,随即轻轻贴着他的肩头蜷缩着,也红了眼。
“幸好,阎王不收狗男人,把你还给我了。”
两人再度这般呼吸交缠时,皆感到恍若隔世。
他们这一路,走了好长好久……
明明他们相识,不过才短短数月……
周钰轻擦掉祝绒眼角即将掉落的那滴泪,却让自己的泪狂流:“绒绒,对不起,要你遭受这一切……对不起……”
他在城外那一战伤得太重,命才捡回来,又冲去杀人,看到祝绒倒下,吓得不顾伤口撕裂,抱着她一路狂奔去医馆,结果话没说半句就倒地不起了。
再醒来时,他被大夫要求必须躺五日,他闹着躺也要跟祝绒躺在一起,于是被人擡来了作坊。
这几日,他一直躺在祝绒身边,听旁人说他昏迷时的事情,听祝绒因噩梦哭泣,喃喃说着糊话,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他的小姑娘,为他发声诉清白,孤身阻止百姓送死,为守住这座城奋不顾身,她经历了太多惊心动魄之事,旁人都佩服她的坚韧与本事,说他一定会感到骄傲,可他听了,心中尽是愧疚与害怕。
他如何骄傲得起来?
他宁可她逃走,躲起来,也不想她经历这一切。
大夫说她完全是被累倒的,心力交瘁,加上受惊或是太过悲痛,导致心脏承受不住出了问题,今后一定不能再这样受惊与劳累了,不然发作起来,是会危及性命的。
望着祝绒并不比他好多少的脸色,周钰觉得心比全身伤口加起来还要疼。
他到底让她白白遭受了多少苦难?
如果从一开始,她便没有遇见过他,就不会一次次地受伤,一次次地倒下。
他不禁一遍遍拷问自己,祝绒跟他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吗?
“我真的……好恨我自己……”周钰无论如何都止不住眼泪,在祝绒面前,他总是这么失控,“绒绒,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可是即便我知道自己有多可恶,我也不想放手……”
祝绒看他掉的眼泪都快够洗枕头了,轻叹一口气。
狗男人这一日日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他却还在想当初应不应该种下这些庄稼?
她的语气带有轻微的揶揄:“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已是我的上门夫君,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周钰微怔,祝绒这句话,让他继续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神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怎么?想抵赖?”
祝绒掀开被褥,平躺下来,想了想,威胁道,“你要是敢悔婚,我就去外面找一个说书先生,细说周大将军当初是如何被一个女子扒光了裤子还还不了手的,把你的清白毁得一干二净,离开我这个庇护所,恐怕也不会再有人要你咯~”
周钰巴眨着眼,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来:“夫人好狠的心啊……”
祝绒咧嘴一笑:“怕了吗?”
周钰终还是被她逗笑了,握住她的手:“怕了,我还是好好服侍夫人吧。”
“嗯,还不算太笨。”祝绒也紧握住他的手,“乖乖听话,你的夫人会保护好你的。”
“遵命。”周钰轻笑着,那些令他掉眼泪的情绪通通消失无踪。
祝绒好像懂一种术法,总能轻易让他变得轻松,不再去想那些根本想不通的弯弯绕绕之事。
“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