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谈判 这便是你所有的筹码？

迎着架在脖子上的长剑, 周钰面无惧色，纹丝不动。

“臣不敢，臣只是想为自己求一条活路。”他望着萧元祁的双眼, 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 皆已放至最卑微, “陛下，臣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求您, 留臣一条贱命。”

“短短半年多未见，爱卿怎变化如此大？从前的周钰, 可没有那么惜命, 总是一副在战场上死了便死了的模样。”萧元祁把剑逼得更紧，嘴角扬起一抹阴森的笑，“如今这般, 可是为了那位声称你夫人的女子？”

周钰瞳眸一颤，缓缓垂下眼, 沈默片刻，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那女子体弱，因齐州一战受了刺激, 心疾屡次发作, 已不幸亡故。”

“死了？”萧元祁有些不相信。

“陛下说得不错，臣如今这般，正是为了亡妻。”周钰哽咽着伏下身, “臣曾许诺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佳人已逝，臣不想再要任何权势，只希望此生能守着她留下的一切, 实现予她的诺言，和她未竟的心愿。”

萧元祁眉心微挑，眼前倏地浮现出姜玥死时的一幕，倏地撤掉了剑。

望着周钰微微起伏的背，萧元祁对他的敌意弱了几分。

他也不过如此，所谓坚不可摧的“战神”，只是一个有软肋的男人罢了。

“周钰，你既来求饶，势必也知晓朕的顾虑。”

萧元祁负手转身，拖着长剑，朝高高在上的龙椅走近两步，眼中尽是浓郁的占有欲，“朕的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可你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却掀起了一场风沙，你让朕如何信你？”

萧元祁并未马上听见周钰的回答，而是听到了几声木头碰撞的声音。

他回身望去，看到周钰从带来的包裹里掏出了一块东西，郑重地摆在地上。

那是一块牌位，上面写着周钰曾祖父的名字。

周钰在进宫之前，偷偷潜入早已被封锁的周府，将这些牌位一一请了出来。

他要以周家世代满腔衷肠，作为他最后的筹码。

周钰朝牌位缓缓俯身一拜，哑声道：“臣的曾祖父，随武帝率民起义，历经数十场血战，终见证了大梁建立之盛况，却遭歹人下毒，死于军中。”

他捧出第二块牌位，放在第一块的旁边，又是一拜，道：“臣的祖父，随先帝开拓大梁国土，征战沙场三十馀载，因伤病交加，死于军中。”

殿中极其安静，周钰的声音虽轻，所言却字字沈重，带着跨越漫长时间的重量，于大殿内久久回荡。

他再度捧出两块牌位，眼中盈满泪水。

他轻轻摸了摸上面刻的名字，俯身叩拜两次：“臣的父亲一心追随陛下，守卫北域，直至战死沙场，臣的母亲殉情而去，至此周家仅剩一人。”

萧元祁看着那四块牌位许久，神色并无波澜。

他拿着沾血的剑，指向四块牌位，沈声问道：“这便是你所有的筹码？”

“还有，最后一个。”周钰从包裹中拿出最后一块牌位，放在母亲牌位t的旁边，并将刻有名字的一面转向萧元祁。

上面俨然刻着他自己的名字。

周钰擡头看向萧元祁，眼神坚毅：“臣率军战北戎，重伤不治，听闻夫人病逝噩耗，命殒当场，周家至此，再无一人存活于世。”

萧元祁觉得周钰此举有些意思，在他面前以剑杵地，似笑非笑：“爱卿这是何苦？”

“周家满门忠烈，侍奉大梁国君，从无二心，到臣这里，只求一个善终！”周钰狠狠把头磕在地上，“臣愿离开大梁，永不回来，安静地做一个死人，求陛下网开一面，莫要追究所有曾与臣有关联之人。”

所有的筹码皆已用光，姿态已卑微到了极点，周钰退无可退，此时心如擂鼓。

他不敢擡头，在漫长的安静之中，似乎听到时间在流动。

望着眼前唯一可见的地面，他忽然心生悲哀，即便有了这些准备又如何？

他始终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卑躬屈膝，身不由己，等待裁决降临。

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别无选择。

父亲母亲，或是祖父丶曾祖父，那些一生都为忠义献身之人，可曾有过这样残酷的时刻？

若他的绒绒看到他如此毫无尊严骨气可言，可会嫌弃他，厌恶他？

“好一个满门忠烈，只求善终……”

萧元祁望着俯身跪拜的周钰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