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问
“你是谁?”
“你看不出我是谁吗?”
顾杪笑了笑,面具上巨大的疤痕拧巴在了一起,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幅面孔现在恐怕跟地府走来的牛鬼神蛇一般丑陋可怖。
她将沈铁匣收回手臂之上,金属片隐隐约约映出了瓦灯的光,幽暗晦涩,带着独属于冷兵的森寒。
楚楚怔住了。
那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在灯晖之下又蒙上了层柔和的薄纱。
顾杪许多年不曾见过她。
千机阁中存留的档案再如何也不过是白纸黑线的画像,而楚楚本人相较那冷硬的纸卷而言,出落得更像个世家闺阁中的好姑娘。
宋家看起来待她不薄。
曾经黑黑瘦瘦如刺猬般的小孩,身上一点也看不见鬼街的影子了。一举一动中都透着属于少女的鲜活水灵,如碧玉,温软却不乏精气神。
楚楚也瞧着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然渐渐地,她的眼底爬上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阴霾。
“千机阁阁主。”她确凿道。
传闻中的千机阁阁主凶神恶煞,面目狰狞,说是若有人不小心去地府走了一遭再回来时刚好瞧见千机阁阁主,恐怕还以为自己还停留在那十八层炼狱之中。
如今这张丑了吧唧的面具,倒也是与传闻有那么七八分符合。
落入陷阱多少是能猜到的,但楚楚会因为她而记恨将离谷谷主,是在顾杪的预料之外。
可眼下,顾杪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去转移她的目标了。
这个办法相较所有的其它而言更加稳妥,却也同样十分强词夺理。
报出千机阁阁主名号的是楚楚而不是她,她只是借以能变换万千的沈铁匣来引出这一则猜测。
而机关阵内,楚楚若当真动了杀心想要杀死将离谷谷主,便一定会在此布下天罗密网,一环扣一环,不留馀地。
但楚楚身上并无内力,且其手掌白皙,并无厚茧,不像是有在坚持练剑。
如此便可轻易推断出,楚楚现在并不会什么高深的功法。那么她若想从所谓“将离谷谷主”眼下离开——现在也许还多了个“千机阁阁主”,便需十万分小心谨慎,既不能在逃脱的时候误触机关反噬自己,也要同时防备着他们这两尊大佛。
这些当占据了楚楚的全部注意力,因而她定无暇去思考顾杪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而挑起千机阁与武林盟主的对立,依照眼下的情况,并不会激出多大的水花。
那卷假的四野八荒已然落入江湖之中,即便不知宋尚是怎样在如此短短几天内拿到此卷,但这风波正和顾杪之意。
踏金会是极好的起点,能够让那埋藏在平静水面之下的暗潮相互推推挤,闹出个狂风骇浪来。如今暗潮早已涌动,谁人都顾不上朝野之间究竟还有何种约定。
别说是千机阁了,就算是天禄院的磐甲兵现下铲平踏金会,人们说不定想着的也不过是那四野八荒。害怕它被朝廷收回,恐慌磐甲兵将自己逮捕,或许还会试图摧毁磐甲,将四野八荒据为己有。
而就算千机阁与宋氏的矛盾当真被捅大了,对顾杪对萧鹤别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她现在顶着这张人./披.面.具,说实话,只要面具一撕或是一换,谁能找到这疤脸男人在哪里。
楚楚甚至所有人能够记得的,只有“千机阁阁主才是杀害卧雪庄全门的真凶”。
千机阁是何许人?
北豫全国上下谁不知道,千机阁是和光帝赵弋的人。
只听赵弋的指令,如暗夜中的黑鸦,只传丧,所过之处血流遍野,无人生还。
江湖百姓谁在乎皇帝和朝廷可否对立丶千机阁到底是受朝廷指使还是单纯只是皇帝一个人的兵,他们甚至分不清三省六部谁都管什么东西,不晓得究竟是天禄院更大还是稽查务更大。
他们只知道,能上到那飞在半空中的皇宫里的,都是一夥的。
因而千机阁作的祟,就等同于北豫的朝廷干的事。
顾杪的目的,不仅仅只是脱离朝堂。
逃跑只能跑得了一时,却跑不了一世。
她不可能带着这人./披.面.具躲躲藏藏的过一辈子,更不可能让萧鹤别永远被困在将离谷。
挑拨江湖之水是顾杪给和光帝的建议,但那只是为了能让自己离开天境的手段。顾杪想要的,还不止这些。
不论江湖如何混乱,只要北豫赵氏在位,萧鹤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