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不确定,保护他究竟是出于她爹的交代,还是出于她的本心。
原本当真只是一个冷冰冰的任务。
“保护他”,“不能让他被发现”,“要永远做他的刃”......诸如此类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的被灌输在脑海中,顾杪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一五一十地完成。可渐渐地她便发现,那些指令好像不再是指令,而是她自发地想要去完成的事情。
她想保护萧鹤别。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不想再让身边的人离自己而去。
顾杪本以为自己没有什么欲.念,没有什么目标,人生的一切都充斥满了她爹交托的任务,没有什么想做的,也没有什么讨厌的。可某一天,她忽然发觉,自己厌极了孤独。
找不到父亲,抛下萧鹤别和楚楚,再一手将信赖自己的人推进深渊。
她时时刻刻都记着那些数字——卧雪庄九十五门客,五十七人逃走,三十六人追随,追随来的人中又有二十四人死于平北侯乱战,其馀的,都是渐渐熬不住了,尽了千辛万苦试图逃离,最终被她杀了。
叛心已起,何欲强求?
终归是要死的,比起让千机阁的副阁主应钟严刑审讯,不如帮他们一刀了结,还其安宁。
顾杪最后杀死孙季春前,其实心软了一刻。
孙季春是她身边留下的最后一个故人了。
他曾也将卧雪庄当做了家,隔三差五地便溜出去买小玩具来,还在她生病之时不辞辛劳跑了十几公里请郎中来。
可人终究还是会变的。
贪心不足,终成大患。
而这不知从何处来的贪念却是人人皆有,顾杪也不例外。
她渴望活着的人能够一直活下去。
她得保护他,得保护他们。
“除此之外呢?”那白鹤化作的人又追问道,“顾风禾,除此之外......你有考虑过你自己的未来吗?”
迷茫萦绕于心间,顾杪茫然道:“我不知道。”
雪渐渐变大,天漏了般往下砸着鹅毛雪絮。风迷了双眼,两手相握的地方烫得惊人。
顾杪忍不住问道:“你有吗?你有渴望的东西吗?”
她想知道他的诉求,想知道他的渴望,想知道她能不能再尽力帮他做些什么。
抓握着她的手骤然缩紧,顾杪被捏得有些疼。她本想揉揉眼,对方却好像懂了她的心思,擡手帮她拭去了睫毛上挂着的雪花。
清明的视线再次捕捉到那双深渊般的双眼,他正直勾勾地看着她,好似要用视线将她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那眸底弥漫着的是顾杪看不懂的情绪,暗沈如夜,汇杂了许多说不清的覆杂。那乱如麻绳的东西又似乎如滚滚岩浆,烫得惊人。
顾杪忍不住想撇开视线。
狂风呼啸,枝头堆积的雪被猛然吹落,一大片结了霜的冰疙瘩掉了下来。顾杪只觉到腰间有只滚烫的手揽着自己,脚下一轻,连退了好几尺。
雪堆砸下,绽出一朵洁白的花,却也将那玉洁松软的地面砸出了个不太好看的洞。好在霜雪飞落,很快地就将那个洞填补规整了。
他们紧紧贴在一起,手的灼热隔着腰间薄薄的布料传递了进来。顾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却结实地砸在了树干上。
他们的距离不过二尺,近到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听见那浅浅的呼吸声,感受道他身体的热度。
顾杪不喜与人亲近,就算是岑今靠近,她都会不自觉地紧绷着神经,准备着随时给他两拳,可唯独眼前的这个人不一样。
小的时候她也曾抱他看雪,牵他游城,同他入睡。顾杪的戒备对着所有人,但只有他除外。
可分明曾经是那般亲近,现在却不知何故,莫名不自在了起来。
他的发丝垂落下来,扫在她的颊边,有些痒,顾杪忍不住推了推他。
“你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
这问题来得太过突然,眼前的人压根没有张口,却是有着确凿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之中,顾杪楞了下,仰头想要寻找声音的来处。
猝不及防间,他俯下.身来,柔软的唇贴在耳边。呼吸触及的地方骤然滚烫,顾杪的心止不住地哐当跳动了下,还未来得及细想,他便自觉地离得远了些,转而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耳廓。
“师姐这里,有一颗小痣。”
他得意的笑了笑,唇边小小的梨涡好似水中的深漩,将人吸引入内,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