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连

卧雪庄的庄主顾上弓十年前莫名失踪，皇探也好丶江湖密探也罢，不曾有一人找到过他的踪迹。而后不几日，卧雪庄的少庄主也一并失去了踪影。

二十多年前，这名为卧雪庄的洁白之地已被染过一次鲜红，岳家全门遭遇劫难染血身亡；十年前，似又是旧事重演，卧雪庄门客如数惨死，一命呜呼。便是免不了有传言称，此乃不详之地，一旦靠近，便是要么销声匿迹，要么一命归阴。

楚楚并不想去回应那些传言。

她觉得自己不配。

不配提起卧雪庄，不配为之辩驳半分谗言佞语。

灭净卧雪庄的不是她，但......但她是另一层面的刽子手。

姜无宁目瞪神呆，面色空白了一瞬，随即震鄂填了满。他并未看向楚楚，而是直楞楞地转向了自己的父亲。

姜于同看起来不比姜无宁冷静，他近乎失了神，颤抖的手晃歪了玉玺，金玉落地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响，刺破整个大殿的宁静。

朝臣惊疑：“怎么可能！顾上弓......顾上弓不是震麟军顾大将顾停云的独子吗？顾家之人文韬武略，又怎会轻易被人陷害至此！这乡野丫头莫不是在撒谎？”

楚楚再而道：“姜家家主就在这里，皇上若是不信，大可现在当面问问。”

十年前，在前任武林盟主过世之后，姜宋两家便起了歹心，彻夜合谋，终是在那卧雪庄的庄主顾上弓独自出行左右无人之时，在他登上飞艇飞书号后，趁其不备将他迷晕，废之武脉断之筋骨，捆之以精岩玄铁锁，把他关在了暗无天日的监牢。

那监牢，就设在夙成山。

楚楚求武林盟主相助，宋尚虽因满堂的宾客睽睽盯着看而为了颜面不得不应下并收她为养女，但其心中依旧是满满地不悦。

以情面相挟，那与刀架颈侧威胁他不得不从没什么两样。

宋尚知道楚楚别有所图，也知道她所图的分外浅薄，是安生，是居所，或许还要加上荣华富贵。但她既然能做得出当众要挟的戏码，宋尚不相信她不会再生出什么更加阴毒的旁枝末节。

楚楚常年鉴貌辨色，又怎会不知宋尚心中所想。她竭尽全力地闭关修习机关阵法，没日没夜地呆在夙成山，只为能够在宋家多留一时，能够安生一世。

而当宋尚夜半带人进入夙成山的后山机关阵却被她撞见时，楚楚觉得，自己煞费苦心得来的一切，怕是将要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她那名义上的哥哥们提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粗鲁地将他丢进了暗窟的监牢。

监牢阴森可怖，散发着一股腐烂了的潮湿泥土味儿，令人生厌——而那个男人，看着眼熟极了。

但楚楚无从选择。

摆在她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现在被杀掉封口，要么......为了活下去，主动请缨，谄媚邀“功”。

武林中人可不管杀伐与否，死个人失踪个谁官府可不敢多管闲事。她宋楚楚虽冠姓“宋”，却是谁人都知她这身位来得牵强。就算她莫名没了命，也不会有人为她落泪，亦不会有人为她惋惜。他们至多会唏嘘道：“武林盟主总是活在腥风血雨中，有那么几个仇家实属正常。”

楚楚只剩下一个选择。

“义父，我本就来自卧雪庄，由我来逼问庄主，或许他会透露更多。”

楚楚知道，自己的这辈子已经走进了歧路。

一上歧路，便再也找不到回头路。东西南北四面皆是分叉口，不论是朝哪边走，都只会越走越偏；可若不走，若怯懦停留在原地，等待她的便是越陷越深，最终泥泞漫过眼鼻，沈甸甸地坠入其中，无法挣扎，溺死在那片无人的沼泽地里。

楚楚想活下去。

即便走入歧路，即便手中沾满罪孽，她也想活下去。纵使活得不那么光彩，但只要有地可去，有人可依，便就无妨。

姜于同高声呵斥：“大胆妖女！竟在这殿堂之上胡言乱语！”

他看着当真是慌了神，转而冲向龙座，噗通跪下，颤声道：“皇上，切莫要听信这草莽之言。我姜家家大业大，所赚钱俩当够沿下三代无忧，何足会垂涎那不存在的四野八荒，还对开国功臣顾家之后这般无礼！”

至此，亦有人跟着质疑：“对啊！姜家家大业大，宋氏德高望重。况且......连皇上都不知道顾家有四野八荒，姜宋两家又怎能确认？”

当下的情势楚楚皆已料到，她没有丝毫怯意，又鞠一揖，伏地跪礼而后直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