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
天窗透下的阳光反射着空气中每一粒微小的尘埃,那些个尘埃似被几条细细的线勾出了蜿蜒的流向。几声几近微不可闻的铮鸣而后,那些微小的尘埃恢覆了本来的飘散模样。
和光帝终是沈不住气,开口道:“朕当宫女们早已将入天境者的衣饰安排妥当。”
入天境者,不论身份地位,皆需上交武器,沐浴更衣,就连首饰都由天境宫女佩戴安排,怕的就是有人上到这万里高空去刺杀皇帝,闹得腥风血雨。
萧鹤别嗤笑了声:“那皇上便是太小瞧江湖人了。”
江湖兵器千变万化,可不仅仅只是看得见的刀和明晃晃的剑:可以是藏在头发里的丝,可以是埋在口中的暗箭,以可以是自身血液化作的毒。
不止如此,那江湖人的内功心法也是五花八门,普天之下,不拿刀枪剑却单单只练拳掌腿法的也大有人在。
以为只收兵器便能阻了所有危险,以为放几个杀手护卫便可保身家安全,未免是太过傲慢,又或是......
又或是这高高在上的皇帝压根没曾意识到,他能够如此十年如一日地安稳呆在王座上丶至今尚未身首分离丶未被毒害身亡,不是因他兴了千机阁丶不是因他养了这些个贴身护卫,而只是因为,他这暗阁之中,有一个顾杪。
萧鹤别玩味地笑了笑,垫了垫手中那柄捡来的匕首。匕首的刀刃因淬了毒而泛着青幽的墨绿光芒,那刃面不如寻常铁刃清晰,倒显得他的面孔有那么几分狰狞。
“我不取他们性命,不是因取不了,而只是不想。”萧鹤别道,“我并非是来此闹事的。”
他站起了身,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衣摆,待到衣容整洁而后,上前了一步。
千机阁的暗卫再欲动手,和光帝却示意他们莫要惊慌。他脸上仍旧挂着不变的笑意,只是那紧绷的腮帮似乎有些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忿。
萧鹤别并未给和光帝说话的时机,但却是一改方才嚣张的态度,毕恭毕敬地作了一揖,礼道:“我是未把这里当做是我的家,来这天境也并不是想做什么毫无意义地认祖归宗之事,更不会想要踏入这片土地丶参与进任何腥风血雨之中。说实话,这大豫是生是灭,我毫不在意。但......”
“但我心中最珍重之人,她很在意。”他道。
说完这话,萧鹤别便停下了。
不将话说满,才得以有机会让他人自己猜测。顾杪交代过他,说是以和光帝的脾性,从他人口中言之凿凿说出的话语,还不如自己脑中主观的猜测更让他信服。
和光帝生性多疑,即便他心中万分确定萧鹤别就是他亲外甥,也绝不会上演什么血浓于水什么骨肉之情的良善戏码。
且若萧鹤别直说是以自身意愿而来这天境上出头露面送镖,则当真是有些假模假样。
不说他的身世,就单是以那恶贯满盈的将离谷谷主来说,便是离谱至极。
送镖的报偿是良田丶官职丶还有修缮好的任一处繁花别院,可他既是那将离谷的谷主,享千百恶鬼俯首称臣,又怎会对大豫的睥小官职有半点兴趣,更别提那随手一挥便可夺得的良田别院了。
若说他是想为大豫效一份力,这般身于混沌之地的人,怎可能会有丝毫的家国情怀。
身在大豫的武林中人尚可说“我为大义为家国为我脚下的土地效力”,可至于将离谷之人,是绝无可能的。
而提及身世,他萧氏后人,虽亦是大豫长公主的孩子,就算是他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丶当真视自己身世为重中之重,却也会有仅三成的可能性为大豫效力——其一半为前江萧氏,一半为大豫长公主,而大豫的长公主现今又赘去了临,自然是要再减去一半。
此般,以和光帝多疑之心,便会有些立不住脚了。
但,他在怀疑真实性的同时,也会思考:一个人,当真会为了从出生起就从未见过一面的人,去行这般损人且不利己之事吗?
萧鹤别此行前来,未有半分想“回”这天境之上,入他赵姓皇氏的念头。那么身为已然是另类“功成名就”的将离谷谷主,当真会为了这毫无根据且没有后路之事,不远千里前来皇城做这些无用之举?
时值此刻,便可再加以“珍重之人”特意引导,便似乎有那么些可行性了。
所谓“珍重之人”,不必刻意提其姓名,便会有不少合适的人选跳脱出来。
那人可以是他亲生父母,但也可以是育他养他之人。人生性本纯,近朱赤近墨黑,近忠义者诚,近奸邪者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