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生,无人问津,像一具无法移动的行尸走肉。
顾杪忽而觉得,或许她娘还会比这传闻中的长公主更加幸福一些。
早早地离开人世,早早地转世轮回,不必经历世道凄凄,也不必忍受人心冷漠。
顾杪后退了一步,屈膝行礼:“......长公主殿下。”
萧鹤别曾经设想过数十乃至数百次,假若见到了自己的生母,他会想些什么,要做何反应。他会担忧自己会不会泣不成声,会害怕自己会不会不愿离去,会想着种种可能发生的丶于情于理都应该发生的事情。
可当真看到了这个女人时,萧鹤别才发觉,自己的内心,竟然平静的可怕。
没有风,没有波澜,没有任何一点变化。
那就好似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造访了一间不属于自己的屋子,那屋子不是他的,那人他也不认识。这就是两道绝不会交汇的线,在同一个时间点穿过了世界最远的两端。
比起这个……
比起这生身的母亲,萧鹤别更在意顾杪。
她低垂着头,毕恭毕敬地行着大礼,那卑落的动作是行了千遍万遍的熟稔,是他从未曾见过的陌生。
有那么一瞬间,萧鹤别在想,她在离开他的这十年里,可是......可是每日每日都这般在那不可一世的和光帝面前低着头,逆顺着一切。
那向来挺拔着胸膛的人丶从来都意气风发拿着剑勇往直前的人,为了他——为了保护他,忍辱负重,成为别人的棋子别人的剑,辞尊居卑,这般迥别,这般......无可奈何。
萧鹤别忍不住想伸手拉她一把,长公主却率先行了这事。
“我已不是大豫的长公主,便莫要行这般大礼了。”她道。
她抿唇笑了笑,即便是面容憔悴,却也未有失过半分一国公主的威仪。她将手中的短簪好好插回发间,目光转向了萧鹤别,而二人,皆未言语。
也许是想说得太多,万千词汇堵在心头,让长公主不知道从何处开口;又或许是她尚未准备好,毕竟这起一睁眼就瞧见了曾经拼了命也要诞下的孩子。
她道:“你生得很像你父亲。”
“我知道。”萧鹤别道。
这话,和光帝也与他说了。
他说起这话之时,与长公主说起这话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态度。前者如见至脏至污之物,后者却如见那心头至宝。
可不论是谁,看着他,都只是在通过他找寻其他人的影子。
庄主待他是因为长公主,和光帝看他是因为前朝馀孽与他的皇姐,长公主瞧他是因为他的生父。
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在乎他是谁。是“萧鹤别”也好,是“萧随便”也罢,剥除了“萧”这个姓氏丶剥除了“萧鹤别”这个名字,他在那些人的眼里,谁也不是。
——除了顾杪。
只有顾杪。
只有顾杪护着的,是那个乖僻邪谬的坏小孩。
长公主并未多言。
她许是看出了萧鹤别的疏离,只苦涩地笑了笑,甚至都未再上前一步,再将他更清楚一些。
她瞧着他,目光又滑向顾杪。顾杪的神情讷讷的,有些空洞,又有些无措,而萧鹤别紧紧地挨着她站着,警戒着一切,包括长公主她本人。
赵锦叹了口气。
她道:“博渊......你父亲,他来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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