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当黄总管来到东院时, 伽月没有太意外。
只因思无涯肩伤还未愈合,而上回他从宫中回来,也是她守候在侧。相对于一无所知的青湘等人, 伽月却无形中已跨进某个不为人知的,似乎私密的区域内。
假如思无涯这次从宫中回来,需要人帮忙,她自然是很好的人选。
尽管伽月已有心理准备, 然而当看见思无涯时, 她还是止不住惊讶了。
这已是第三日上午。
伽月经过两个晚上的休整,已彻底恢覆过来,山中的狼狈与疲累一扫而空,精神饱满, 神清气爽。
而太子院的房门仍旧紧闭着。
仿佛从她昨日去看时,或许更早时,便一直不曾打开过。
“姑娘进去吧。”
黄总管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显然不会一同入内, 小心翼翼的推开半扇房门,朝伽月说道。
伽月迈步进入。
房门在她身后重新关上。
今日是个晴天, 外头天高云阔,天地明亮清爽, 这房中却仿佛另外一个世界。
晦暗, 阴寒, 寂静。
伽月闭了闭眼,方适应房中光线。
紧接着, 她便被眼前所见而惊呆了。
整个房中堪称稀巴烂。
几乎所有能砸的都被砸了, 连厅中的一张榻都被砍成了几截,桌椅, 屏风,柜子,墙上的画,茶杯,瓷器……零零落落碎了一地。
这样类似的场景,上回暴雨天,恰好伽月被领着来初次拜见太子时出现过,但这一次比那回更甚,房中几乎没有任何完好之物。
伽月很难想象,要何等的怒火,或者说疯狂,方能发狂般的摧毁破坏至此。
伽月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殿下?”
伽月轻声唤道,不确定是否要直接进去。
卧房里头没有任何声音。房中静谧的近乎坟墓,天光与声音,仿佛所有生机,有生命力的东西都被隔绝在外。
“殿下,奴婢进来了?”
仍没有回答。
伽月小心跨过满地狼藉,寻找着落脚之处,朝里间走去。
这一地废墟显然早已造成,却无人敢前来收拾。也就是说,在这段期间内,除了黄总管前来听过一句吩咐,还不曾有人走进来过。
伽月进入里间。
里头光线更加昏暗。
“殿下?”
这场景跟上回伽月第一次来守夜,替思无涯疗伤涂药的情形很像,同样的暗,弥漫着一股无法捉摸的,危险而不安的气息。
伽月很害怕,却没有特别害怕。至少不像以前那般害怕。黄总管是奉思无涯之令接伽月过来的,总不至于专程让她来,杀了她。
伽月看着眼前的一幕,顿住了脚步,眼睛不由睁的很大。
只因实在惊讶。
思无涯躺在床上,他的身上仍然穿着前几日山上时那套衣服,早已凌乱,脏污不堪。
与其说躺在床上,不如说瘫在那里,如一团泥,一棵枯树那般,毫无生气的瘫软着。
伽月这几日吃的好,睡的好,已完全调整过来,万万没想到,思无涯却是这般形销骨立,虚弱之极。
他看上去,好像要死了一样。
“殿下。”
伽月快步走了过去,经过山上的朝夕相处与亲密接触,两人之间仿佛自然而然没了那么多禁忌,伽月自然的在床榻前蹲下,看着思无涯。
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伽月迅速打量思无涯全身,却并未发现什么伤,也未见血迹。
而床头也不见药物——假如是需要她替思无涯疗伤换药,府医起码会准备事先准备好这些东西。
思无涯睁着双眼,定定望向虚空,他的脸色雪白,连嘴唇都惨白吓人,仿佛血液都流失殆尽。
金色的眼眸亦失去往日冰冷却明亮的色彩,犹如星星失去色泽,显得黯淡而虚无。
这人总是在受伤。
背上交错纵横的陈年旧伤,鲜血淋漓的狰狞新伤,肩上刀伤,未愈的腿疾……伽月其实已不奇怪和意外看见思无涯受伤痛了。
但无论哪种伤痛,哪怕重伤昏迷,哪怕夜里疼到大汗淋漓疼到抽搐,都不及眼前这一幕予人的震动。
这一刻,思无涯仿佛被扔在地上的破/布/娃娃。
了无生气,虚弱,脆弱,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