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快速暼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立刻视若无睹的低头,将简易包扎的纱布丢到一旁,重新处理伤口。
整个过程没有持续很久,伽月帮忙将新的纱布裹好后,府医也已简单诊治完毕,点点头,起身要离开。
“那我呢?”伽月指指自己,以口型问道,看是去是留。
府医再看看思无涯,低声道:“殿下的情况不一定,有时严重一些有时则轻缓些……眼下看应是无碍了……你暂且留下吧,有人照应总归更好。”
其他人都不敢轻易近身,如今伽月可以,她留下是最好的。府医又道:“记得,若有什么不对劲,马上出来。”
伽月彼时还不明白所谓的“不对劲”是为何意,只点头,表示记住了。
府医也不敢多留,留了些药在桌上,便匆匆离开。
房中狼藉一片,伽月费力的在外头榻上翻出张棉被,铺在床前,今夜她不能深睡,得警醒一些。
见思无涯昏沈着,伽月便将灯笼放在一旁桌上,人未躺下,伏在床沿上守着。
思无涯的面孔雪白,唇色黯淡,伽月怔怔看着,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他坏的时候是真坏,恶劣的时候是真恶劣,可怜的时候……也是真可怜。
假如不是进了太子府,她亲眼所见,怎么也不会相信身份尊贵嚣张不羁的堂堂太子一身华服之下,竟是遍体鳞伤。便是寻常人,也不见如此繁多如此狰狞的伤痕。
烛火微微闪烁,伽月闭上眼睛。
夜色静静流淌,月光偶尔漏进来,又很快溜走。
思无涯的手指痉挛似的抽了抽。
伽月感觉到了,马上惊醒,看向思无涯。
思无涯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殿下?”伽月轻声唤道。
思无涯盯着眼前的天花板静了一会儿,而后缓缓转动头颅,朝向伽月。
伽月正要说话,蓦然发现了不对,心中猛的一惊,想要后退却已来不及。
下一瞬,思无涯出手如电,一把扼住了伽月的喉咙,伽月在最后关头,电石火光之间快速向后仰,并双手死死抓住了思无涯的手腕。
尽管如此,脖子上仍传来剧痛,压力十足。她明显感觉到,此时思无涯的力量似乎超乎寻常。
思无涯扼着伽月的脖子,狠狠拖着她到眼前。伽月死死摁着他的手,想要尖叫呼喊,却叫不出来,只能艰难的发出一些声音:“殿下……放手……”
混乱的挣扎中,伽月看见思无涯双目猩红,如同充血,金瞳也似被血色掩盖淹没,像看着她,又像看着虚空。
这不是他的眼神!
或者说,这不是正常的眼神。
不同于之前清晨醒来的不清醒,而是一种全然陌生的,仿佛完全不认识她的眼神。
“你是谁?”思无涯开口,声音嘶哑阴冷,像一把刀闪烁着锋芒。
“我……”伽月想说自己的名字,却想起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或不记得她的名字。
“我是……小东西……”伽月情急之下只得道,“殿下的,小东西。”
“小东西?”思无涯重覆这几个字,像在努力回想与思索,紧接着,他手指收紧一分,“你也是来害孤的?”
“不是……我,我,”伽月艰难道,“我是来陪,殿下的。”
“陪孤?”思无涯双目充血,戾气横生,金瞳转动,生出一抹茫然,仿佛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甚明白其意似的。
伽月努力点头。
“小东西?”思无涯再次念出这几个字,眼中茫然更甚,似乎压根没有印象。
伽月的心提在嗓子眼上。
时间仿佛停滞,思无涯的双眸茫然的投在伽月面孔上,冷漠之极,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想起,片刻后,他的手指缓缓松开。
伽月捂住脖子,压抑着咳嗽几声,立刻连滚带爬的退到一边。
她想要离开,这时候思无涯却从床上滚了下来,准确的说,是从床上摔了下来。
狼狈的摔落在地,他试图爬起来,却仿佛四肢不受控制,几次撑起身体,又软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两手死死抠住地面,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突出,几乎要折断的程度。
他的额头时而死死抵住地面,时而奋力擡起,身体时而蜷缩成一团,时而艰难的舒展,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不受控的紧缩或者膨胀般。
伽月坐在地上,连连后退,惊惧的看着眼前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