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应的打算,也干脆阖上竹简。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大殿四周架着的琉璃灯盏持续散发令人心安的光芒。直到他把密诏狠狠摔在桌子上,打破静谧。
现下殿内就他们两人,连寻常在院子把守的小弟们都被遣走了,这样的氛围才敢于开口说这件事。
“偃岚域的话,你打算带谁去?”司喻读完那封密诏后开口问。
祁怀晏依旧闭目,右手指尖点着眉心,半晌后开口:“你必须去。其馀的……以前的老人现在在凛北的有谁?”
说来荒谬,最近凛北琐事多的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导致他很久没安稳地在玄寂司殿里待过了,近期的事几乎都是过了司喻之手。
那人想了想,“除了那俩小的,剩下的都在了。”语毕他冷哼,“当年那场火以后留下来的统共也没几个了。”
当年的那个夜晚现在想来还是不堪入目,只有亲身经历过,又从生死关上走过一遭的人才能真正意义上对之产生共鸣。
祁怀晏一顿,擡起头直直望向他,星眸依旧冰冷,眼神较来时却清明不少。
“那就三个吧。”
青丝如瀑的司喻诧异地对上他的视线:“就三个?你是说……”
“你丶我,再带一个连竹。”
“会不会太少了点?”
“密诏上写的事,人多致招摇,招摇不易成事。更何况凛北需要一定武力,留下的人还有别的事要办。”祁怀晏扬了扬胳臂起身,长舒了一口气就要往外走。
司喻皱眉,一下起身,“你话说一半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治治?”
“那我就说的再清楚点,”祁怀晏微微侧身,叫司喻能看清他的一个侧颜,“玄寂司设在凛北不是白开的,这里有谁需要重兵保护?皇帝那封密诏前边字里行间问的是谁?你我走后凛北最孤立无援又刚被背叛的是谁?”
青衫的儒雅男子腰间别着的一把折扇传出清脆的冷器碰撞声,他静静听着祁怀晏的长篇大论,字句间无非只有那一个人——燕云琅。
他怎么忘了那位太子殿下……
那个小殿下可谓是命苦,大小就要承受这些,甚至连父皇母后的面都没见上几次。
司喻虽然有时候说话强硬,但在面对这种亲情问题上总莫名的有一种共鸣感,说是背着人偷偷心软也不为过。
因而每每论到这一点时他都会怅然几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回过神后,他不忘问道。
祁怀晏背影即将消失在大殿门边时幽幽传来一句话:“过几日吧。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去做。”
说完后就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偌大的明堂之上只有青衣的司喻一人站在中心,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好的预感,手不自觉触到腰间那把成为兵器的扇子。
祁怀晏口中说的“别的事情”指的其实是上回在北疆军营那件事的最后处理。
即便玄寂司的他们知道军营偷袭事件主使并非乐渡城,但除了他们以外的别人并不知道内情,甚至这件事最终竟以敌寇偷袭,将军看守不当,把乐渡城和杨缨都罚了几个月俸禄。
区区几个月俸禄怎能挽回那数百条人命?
他回凛北后打听到的消息仅限于此,杨缨对乐渡城没办法。而乐渡城自己蒙在鼓里,被当棋子还全然不知,甚至变本加厉竟开始挑战上头的权势。
说到乐渡城这人,祁怀晏有时候觉得挺好笑。
笑他被当棋子还沾沾自喜,狐假虎威的模样。
那边原先的设想应该是这样的:让乐渡城命下兵伪装成敌寇去偷袭杨缨把守的谷关,放火的真正目的也是为了烧毁行军图,以此嫁祸杨缨一个失职丢图的大罪。而事成之后,杨缨会被降职,被贬回西疆或是褫夺簪缨银甲,而乐渡城自然而然能借机在北疆一家独大。
这一步险棋绝非乐渡城这等妄自菲薄欺软怕硬之辈能想出来的。
因此真正的幕后主使是祁怀晏和皇帝他们对立的那边。
——朝廷的另一股势力。
杨缨不用说,自是忠诚效命于帝王。
那帮人的目的自然不是毁了杨缨这个小将军,他们的目的是置换掉帝王在北疆的势力。
北疆往北有无数虎视眈眈的边疆势力,多年来同壁国明里暗里有交手也有交往。
就算不是乐渡城,只要是换成他们自己人把守,垄断北疆的军权,无论今后是何局面都会掌握极大的主动权。
这才是北疆偷袭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