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意来到霖州,也是不经意瞧见了福缘结的小摊。
两个孩子的好奇心驱使他们自那上千只签的木罐中各抽了两支,可巧,是两只鸳鸯。
少年小脸通红,却信誓旦旦地对小姑娘说:“卿卿,总有一日,我会八擡大轿将你娶回门。”
小姑娘则满脸羞涩,硬硬声对他道:“是清清,才不是卿卿!”
尚且年轻的摊主无需多时便猜出两人身份,淡笑不语,叫他们携手编了一根绳,再并肩埋在寺庙那棵巨大的树下。
后来,少年如约娶了姑娘,仪仗比那八擡大轿还要盛大。
可他们却再没有机缘去到霖州,没有携手挖出那根绳,直至福缘结带着那一缕福缘长眠于根下十五年,他们都没有机会……再次并肩。
故而,摊主曾反覆呢喃,莫要重蹈他们的覆辙。
“从没有人同孤说,帝王会连最爱的人都守护不了。”
他轻轻抚着那根绳,似是珍宝。
明瑜满目震惊,她从未想过那根绳竟是清榕姐姐所编织。
而她呆楞住的视线忽地落在地上琳琅画作下隐约露出的一张薄纸。
那是一封信,结尾的墨迹刚干涸不久,带着些崭新的墨香,和不经意晕开的墨点。
是燕斯南方才一直在写的……一封念卿书。
纸上有书:
夜雨霖铃,于四面楚歌的前夕,吾临夜听雨,欲提笔寄信于你。
七月海棠盛开繁茂,花颜一如卿卿惦念多时者。
今见雨后海棠方知梦醒,自上次一别已有数年之期。
经年过岁,长年饮鸠以愈顽疾,终了不过大梦一夜。
梦中风停雨毕,斜巷无人,唯卿似朝阳,花颜如玉。
无忘卿卿倾城之貌,犹记那年梨花初春。
吾见美人,美如春园,目似晨曦。
见之而不忘,望此信似吾心,乘雨告卿知。
若有来生,愿吾与卿卿再会于春梨下。
花落人非,吾不悔……
她双手颤抖,有泪滑落,信中“悔”字后没有下文,是那片被晕开的墨色。
而她轻轻念出这封信时,燕斯南立于半敞的窗旁,紧紧攥着手心的那枚福缘结放于心口,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憋闷了长年悲戚。
这一刻,他终于能放肆的哭出来了,哭她,为她哭。
素日至尊者,苍白的手伏着桌缘作支撑,再也克制不住,在窗外大雨的映衬下,诉说着隐忍良久的思念。
这些年,从未有人论起沈清榕时以一种关怀的口吻。
此地名曰海棠府,除过栽种了满园的海棠外,于建造者实则还有别的意义。
皇帝喜爱那副画,那副《海棠美人图》。可若说喜欢画不若说喜欢上面独一无二的美人。
两人以一种不同的心绪,在心底念着同一人。
他的卿卿,她的清榕姐姐。
这一刻那个问题好似明晰了,倘若这满地的藏画和那根福缘结都称不上爱,念卿书则是炽热地发烫。
燕斯南,沈清榕,昭明天地,星月共谱。
须臾,他微微松开攥着福缘结的手,望着那只温润留有馀温的绳,轻声道:“明瑜,你不是想知晓皇后死去的真相吗?”
“孤现在……同你说便是。”
文中《念卿书》灵感来源于我本人很喜欢的作者灰七七文中的信,内容不同,“花落人非,吾不悔”一句来源于大大原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