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死去”的女儿。
明瑜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她记得虞挚从前总是忙于政务,不是将自己困在南处书房,便是锁在自己卧房。都是在南院。
怎么会……
他颤抖着双唇开合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弯下腰数次试图捡起那根坚实的拐杖也没能成功。
最终是祁怀晏迈开步子将之放回虞尚书的手中。
他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明瑜,即便少女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憎恨。
“枝枝,你……你可以和爹爹谈谈吗?”
虞尚书于官场纵横数十载,此生也没有这样卑微地祈求过谁,第一次竟还是自己的女儿。
明瑜避开他的眼神,可转念一想,这样的一回兴许是避无可避,早晚都要面对的。故而也就顺从着应下了,顺着他的路,才惊觉他站立的那条路是通往她的西院的。
紧闭的房门内是对立的父女二人,若现在她还认的话。
“枝枝……”
明瑜没有看他,反倒是有了情绪审视着这房内的装潢。珠帘青翠,高台上斜放着一直青花琉璃瓶,插着些装饰金花。
她素来摆着的是鲜花,如今里面不知是为睹物思人还是别的什么而放置的假花引人发笑。
假的再如何仿成真的,那也是假的。
“这些年你过得如何?”他努力放平声调,显得不是那样失态。
明瑜沈默着,良久后,她背对着他冷漠道:“您想我如何?”顿了顿,又说:“好又如何,坏又如何?不过是沧海一粟,与您无关罢了。”
虞挚陷入长久的沈默,他无法否定女孩的话,毕竟当年之事他逃不了干系。
想来想去,竟不知还能问些什么。
“你一直跟在沈嵘身边吗?”
原本都还好,直到虞挚提起她师父,明瑜抚着假花的手猛然攥紧,精致的金线织花被辗成怪状,“您竟还与我提他,莫非每夜都想着那一日而夜不能寐吗?不能吧。”
他倏然停声,而后冷静道:“枝枝,你知道我向来不许你学医,除了先帝不允许,亦是因为沈嵘。”
金花更加扁平,细细的金线坚硬,一不打紧,便刺破了她的手指,指腹溢出殷红的血珠来。
“沈嵘因为盲目追求医术葬送了自己的一生,故我不愿你……”
“父亲,您认为我只要不学医,如世家贵女般傀儡般的便能有完美的一辈子,嫁与一个良善夫婿,然后享尽荣华地过一辈子,是吗?”
虞挚不置可否,他盯着女儿的眼睛,觉得陌生,或许是自她那声疏离的“父亲”开始。
只这次不是叛逆的贵女与高官父亲之间的对峙。
“您认为的正确害死了我阿娘,尽管您不是那名执刀者,尽管那并非您所愿……可沈默亦会杀掉一个人。您认为的正确包庇了虞植,他半条命被禁锢。您认为的正确也害了我,虞小枝是被您亲手杀死的,您当真不清楚吗?”
明瑜话虽平缓,却字字诛心,句句入骨,敲打在年迈的尚书身上,宛若被砸出千疮百孔,直到他神色都暗了下去。
须臾,大抵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吐出一句无力的话。
“你的眉眼与你娘很像。”
这句没来由的话令明瑜怔在原地,手中划出的血痕凝聚出一滴鲜血,沿着伤处蔓延到指尖,再滴落到地上。
她眼中弥漫着雾气,回过身看向虞植。
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发已斑白,连脸上都黯淡了许多,尽显老态,或许那些女使说得是真的,虞尚书他身体大不如前。
那句话不知为何这样有力道,明瑜强忍哽咽,手上的血也一滴一滴滑落在地,她察觉不到疼痛。
他千方百计利用别人,却也明里暗里被人利用的一生尽头却是再此回望双眼睛。
直到现在她仍坚信不疑,虞挚是爱她阿娘的,但那些爱都有前提。
“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唤您父亲。”
“你爱她,但你更爱你的权利丶你的名声地位。若有阻碍者,哪怕是你爱的人,也会抛诸脑后。”
她说出这句话时面容冷静异常,眼眶却像断了线的珠,掉落在地。
用那溢出血的手背随意拭去,不经意在脸颊留下一道印痕,头也不回地背过身匆匆离开这卧房。
离开虚伪之地。
守候在门外的祁怀晏靠在那棵树下发呆,屋内二人的一举一动他听得格外明显,却左耳进右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