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讥笑,恐惧又贪婪吗?
可惜她并不怕。
师父曾说,医者当对自己炮制的每一味药带有十足的信心,自信到敢于给自己吃下它。
当着太后的面,明瑜将那一小半散发药香的长生咒放入口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嚼碎,咽下肚。
这一次太后像有了前车之鉴,两人对立后整整看了明瑜将近一个时辰,连太阳都不那么炽热了。
明瑜身上无事发生,她容光焕发,长生不知,兴许还要百年,眼下的无异却只能知晓那并非毒药。
可太后却是即将能感受到的。
她终于松下一口气,而明瑜却主动将长生咒放于中间的木台之上。
木几铺上一层柔软昂贵的红丝缎子,名为长生咒的项链就安然放在上面,与此同时明瑜开口:“师父的心愿是长生咒的破解,弟子不敬,选择了另一种偏颇的做法,甚至连基调都改了一改。但我想唯有此物才能达到长生咒的长生二字。”
“医者对自己所言每一字负责,我想此物纠缠数年应当有个交待,故而……”她深深凝视太后,“选择了此处。”
废宅收拾得像样,终究是个废宅而不是个废墟。
引来太后笑道:“你倒是个灵巧的,若是这事成,你就是哀家说一不二的御药局首席医倌,哀家赐你比沈嵘更甚的地位。如若不然……哀家不介意几年前这里的事故重演。”
她终究耐不住渴望,拈起那半枚长生药放于口中,嚼着愈发浓郁的药香,她神情逐渐飘飘欲仙,仿若已得长寿,世间万物掌控于手中。
一脸餍足的模样,甚至算不上细品,她不质疑明瑜所谓的自信,只觉得是她终于败下阵,选择归顺她,像早年的沈嵘一样。
明瑜背着手,再次看向那枚蜘蛛网,飞蝇还剩下一条前腿。
待太后悉数吞下,明瑜才巧言回覆着她适才的话:“首席医倌倒是不毕,明瑜自知无能,不敢去叨扰富贵御药局,您亦无需留用民女,因为我还不想那样早死。”
太后凛色,“何时竟轮到你挑拣哀家了?”
明瑜淡淡地笑了,摇摇头说:“并非娘娘所说,而是因为……归从您的人都将被绞杀了啊。”
对上太后阴狠却不解的眼神,明瑜轻巧地在原地踱步,语气淡然:“皇帝陛下早在暗中笼回官心,您以为壁国处处是您的触手?自您离京那一日起,地方及朝中之人下狱的下狱,说不准在阴曹地府中相聚的日子都是同一天。”
太后震色难掩,全然的不可置信,回击道:“妄言,皆是妄言!哀家带来霖州的队伍,跟来身边的暗卫……”
“那是仅剩的了。”明瑜打断。
她眸光依旧凌厉,如剑般射向明瑜:“哀家莫非眼睛瞎了吗!倘若早就面目全非,哀家怎可能看不出!谁敢诓骗我,你想说那些下官都骗了我?”
“怎么……”
“娘娘。”她一字一句道:“不是他们骗了您,而是您骗了所有人,不是吗?”
假装面目慈善,将燕斯南诓骗到大,再狠狠害了他的挚爱,推下他。
假意仁慈,叫世人皆以为当朝太后是难得的知性良善之人,却背着所有人以生命祭奠出自己的不死。
太后哑言,下一瞬翡翠细绳破裂,玉珠散了一地发出鸣响,嘈杂至极。她也第一次顾不得仪态端方,上去掐住明瑜脖颈,所用力道狠厉将明瑜脸憋得通红。
“是你们设的局?竟是你们设下的局!皇帝小儿竟一直在骗我!”她咆哮道。
明瑜艰难地捕捉每一缕飘来的空气,说:“陛下他……有勇有谋……”
那段时间他并非躲起来不敢面对,而是暗中召见无数官员,对奸人威逼利诱,对悲者亦有仁善关怀,也叫众人看清那才应是掌权者姿态。
“你以为你……就做的滴水不漏吗?”明瑜死死挣扎着,不明白为何这个年岁的女人还有这样的臂力。
……长生药?
太后对自己的力量暗自欣喜,却又饱含盛怒地盯着明瑜。
她以为自己的恶事滴水不漏吗?
怎么可能有透不进光的暗处,哪怕有些光是过了数年才展露出的,败露在自己的急功近利之下。
为快速得到长生咒,她不经意将叶怀宁那束悄无声息的光,透进来了。
漫天罪恶得以昭示在天光下。
蜘蛛将飞蝇最后一条腿也吞下。
明瑜脸憋得通红,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