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乎乎的炊饼时,沈溯心底则觉羞愧。
姜娘子本是不需同他吃这些苦的。
可依他之能,他什么都给不起她。
姜芙咬了一口手中的炊饼,慢慢嚼着,细品其间味道。
毫无味道,仅是能填饱肚子而已。
可便是这再寻常不过的白面炊饼,沈木头平日里却还要吃一半留一半,而半个炊饼又如何抵得饿?
她愈想愈觉心疼,忍不住又转头看向身旁的沈溯。
他过得如此艰辛,平阳侯夫妇不会不知晓。
他们是如何做到对他不管不顾的?
只见沈溯低着头盯着手中的炊饼,迟迟未动,不知心中在想着些什么。
“沈郎君吃罢炊饼,可是要回去了?”姜芙心下难受,“昨日李老大夫还开了一瓶外用药,沈郎君自己怕是不便为自己背上的伤上药,待会儿郎君回去之前可拿着药到李家医馆去,再让昨日的药郎为你换药即是。”
心知沈溯不会接受自己为他上药,姜芙便也不在这事上执意浪费口舌。
姜芙边说边从腰间荷包拿出药瓶递给他,将最后一只竹筒一并给他,“还有沈郎君今日当服的最后一次药,也一并交给郎君了。”
“多谢姜娘子。”沈溯接过药,客气地答谢。
照说他这回答并无甚么错处,然而却不满意,总觉他不会就此回园圃去,因而又道:“沈郎君不应我前边的话,可是还有何处要去?”
沈溯此时心中滋味万般杂陈,思绪依旧乱纷纷的,因而并未多想,听得姜芙的话后自然而然便道:“我还要到慈幼局一趟。”
慈幼局?姜芙颇为诧异,去那儿做什么?
“姜娘子快些回家去罢。”沈溯又道,“姜娘子出来已许久,若是再不归家,家中人该是担心了。”
“晓得了。”姜芙点点头,“我这便回去了。”
前边任沈溯如何言说都不肯离开的姜芙这会儿倒是爽快了,丁点不做纠缠,说走便走。
沈溯本想问她一问可需他相送,但想姜芙从未将府址相告过,想来是不想让他知晓她居于何处,他纵是问了,也必是会被拒绝,遂作罢,只是目送她离开。
待再看不见她的身影,沈溯便问卖炊饼的店家要了一张油纸,将一口都还未咬过的炊饼包好,放进空花篮里,挑起花篮往城南方向去了。
京城的慈幼局设在城南。
待他离开,卖炊饼的店家发现姜芙又自他铺子前经过,往沈溯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店家好奇不已,忍不住问自家婆娘道:“娃他娘,你说这小娘子和那卖花郎啥子关系啊?”
虽然姜芙只是方才同沈溯到这儿来买了个炊饼而已,可她生得昳丽娇俏,又举手投足间不是寻常人家娘子当有的气质,店家一眼便记住了她。
加之她竟是跟沈溯在一道出现,不免让他心生好奇。
“瞧那卖花郎穿得连我还不如,还从没擡起过头的,竟然能有娘子瞧得上他?”且还是这般漂亮的小娘子!
谁知他话音才落,便遭来自家婆娘一巴掌糊到他脑门上:“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人家啥关系那都是人家的小娘子,有你啥事!?还不赶紧揉面去!”
“……”不是,其实他就是想问问,那小娘子为啥要悄悄跟在那卖花郎身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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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幼局乃先帝在位时始置,专做收养被父母遗弃婴孩之用,由官府拨钱赡养其间孩子,直至他们被无法生育的人家收养或是长至能够自食其力的年岁为止。
然而官府能做的,也只是保证被□□的基本温饱而已,多馀的花销是供给不起的。
先帝在位时,慈幼局里从未出现过缺衣短食的情况,但自当今圣上即位时起,无论是慈幼局还是养济院,孩子与老人们食不果腹及无衣可穿是时有之事,然而官府像毫不知情似的,以致如今这缺衣短食的情况已成了慈幼局与养济院的常态。
至于里边的孩子与孤寡老人,从未有过任何怨言,本就是无处可去之人,只要能有个遮风避雨之地,偶有饭菜可吃,他们已是知足,又怎敢奢求太多?
如今的慈幼局,便是屋瓦坏了,都要等上许久才有人来修。
姜芙不曾来过慈幼局。
在她的认知里,慈幼局当是个宽敞干净的地方,毕竟是官府的地方,可如今她站在慈幼局的门前,若非匾额上依稀可辨的“慈幼局”三字,她根本不敢相信这便是朱门府第里各人家所称道的圣上隆恩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