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母亲 [v]
平阳侯夫人姿容美艳,看着沈洄的她眉眼温柔,眸中写满了对亲生骨肉的心疼与关切,是天下母亲都有着的模样,亦是沈洄再熟悉不过的母亲的模样。
温和,慈爱。
然而她亲手喂到他嘴边来的药汁的味道却浓郁得令他作呕。
沈洄由宋乘在身后搀扶着,平阳侯夫人见他缓缓睁眼,心疼着柔声道:“听宋乘说你这几日都未有好好喝药,这如何能行?瞧瞧你,都虚弱成什么模样了?来,娘喂你喝药。”
谁知沈洄非但没有张嘴,反是将嘴紧紧闭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烫?”平阳侯夫人见状,便将勺子挪到自己嘴边来又吹了吹,这才又重新递向沈洄嘴边,愈发温和道,“不烫了,喝吧。”
药汁的味道钻入沈洄鼻中,浓郁得令他喉间发麻。
盛着药汁的勺子只差一分就要碰到他唇上。
虚弱得连睁开眼都很是吃力的他这一刻却忽地爆发了浑身的力气,只见他擡起枯瘦的手,一把掀翻了平阳侯夫人手中的药碗!
她正递到他嘴边来的勺子也一并被他甩开。
“当啷——”药碗落地,里边浓黑的药汁洒了满地,勺子也一并掉落在地,断成了两段。
勺子里的药汁洒到沈洄身上,污上他的衣襟。
药汁里总是含着的那股子血腥味瞬间于沈洄周身弥散开来,他面色愈发惨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方才的动作仿佛耗去了他所有的力气,令他随时都会闭过气去。
平阳侯夫人错愕地看着那被沈洄打翻在地的药汁,柳眉微蹙,却未动怒,只是责怪他道:“这是做什么?药洒了还需重新再煎。”
即便是责怪的话,却仍是温和慈爱的语气。
说罢,她看向宋乘,当即便吩咐道:“宋乘,再去让张管事给公子重新煎一服药来。”
宋乘则是担忧地看向靠在自己身上的沈洄。
平阳侯夫人见他不动,将柳眉蹙得更紧,“宋乘?”
沈洄死死抓着宋乘的胳膊,有如看陌生人一般看着面前总是温柔如水的母亲,艰难张口:“母亲还要让我饮兄长之血为药至何时?”
沈洄的话并未让平阳侯夫人震惊,她只是微微一怔,尔后将紧蹙的眉心舒展开,像是早有预料般,温和依旧,甚至平静道:“我儿聪慧,即便无人同你说,娘也晓得你终究是会知晓的。”
“这是他活在这世上的唯一价值。”
“娘晓得这些年来你总于暗中关照于他,你若是真要为他好,便听话地老老实实把药都喝了,你打翻的药愈多,他便要愈快给你放血入药。”
“他上回来时放以入药的血只剩最后一碗了,待会儿让张管事将这最后一碗药煎来,你服下之后,我便又该着人叫他来了。”
“我儿,你看你哪儿是在为他好,你这根本就不是在帮他。”
平阳侯夫人眼里只有和风般的温柔,然而却让沈洄觉得自己有如置身隆冬,浑身上下唯于冰寒。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母亲,这一刻只让他觉得陌生到发冷。
“母亲……”看着平静得就像在道一件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之事的母亲,沈洄脑子里不断浮现沈溯遍体鳞伤的模样,他喉间阵痛得发麻,神情痛苦且悲凉,声音绝望般低哑,“兄长他也是您的孩子。”
您缘何能如此残忍待他?
即便您是不得已而生下他,可兄长他何错之有?
兄长他何错之有……要受您丶受父亲乃至受这整个平阳侯府非人般的残忍对待!?
“他不是我的孩子!不是!”原本平静的平阳侯夫人忽然尖声喊叫起来,有如全然变了个人一般,双目赤红,面容狰狞,歇斯底里。
是沈洄从不曾见过的模样。
却也是沈溯眼中“母亲”一直以来的模样。
“他是个野种孽种!他就不该生来这世上!”平阳侯夫人仿若癫狂一般,竭力嘶喊,“我应该在他生下来时就杀了他,杀了他!”
“不行,不可以,我不能杀他……”她腥红的双眼已然失去清明,理智全无地自言自语,“杀了他就没人能救我儿了,他虽然肮脏该死,可他的血能救我儿,不到他流干最后一滴血的时候,绝不能让他死了!”
“我儿!”平阳侯夫人忽又看向沈洄,癫狂般的眼里又盈上慈母的温柔,将她整个人看起来极尽扭曲,“方才那孽种来过是不是?他可是同你说了些什么才让你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