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倒在冷冰冰的角落里,他以为他快要死了,是阿洄找到他,将他救了回来。
那时候的阿洄也像现下这般,红着鼻子与眼圈,眼里噙着泪唤他“兄长”。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阿洄,一个面色青白得如同霜雪一般的孩子,明明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却拼了命地救他这个肮脏该死之人。
一直以来,阿洄眸中都有着明亮的光,而非现下这般,灰黯得再不见丁点光亮。
沈溯难过且心疼地看着此时已一心向死的沈洄,终是松开拽着衣袖的手,不再介意沈洄是否见着他手腕上的伤。
“阿洄,你知道的,你既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先生,我从书上学到的所有东西都是你教我的,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宽慰你,更不知道如何劝你才是好。”于沈洄面前,沈溯并不掩饰自己心中苦楚与着急,“你向来聪慧,有些话我觉得你心里一直清楚的,所以我从未与你说过。”
“可如今看来,阿洄你似是从未了解过我心中所想。”
“阿洄。”沈溯也轻轻抓住沈洄的手腕,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一直以来,不是我在救你,而是你在救我。”
“若没有你,我早就死了,十年前的那个寒冬,我本已不想活了,是阿洄你让我决定活下来。”
“更是阿洄你教会我哪怕身处深渊,也莫忘了向上攀爬,心怀炽热地在这世上活下去,做个温柔的人。”
“阿洄,你教给我的,你自己却是忘了吗?”
“阿洄,活下去啊。”沈溯难过却坚定地注视着沈洄,“我们一起,努力好好活下去。”
只见沈洄本尽是灰黯的眼眸中重新亮起一抹微光,他面上再不见笑容,唯见痛楚,“可我不想再缚着兄长,我不想再伤害兄长!”
他悲伤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声嘶力竭般的叫喊最终也只是细微的仅能沈溯听到的音量。
沈溯轻轻抱住瘦弱得好似随时都会咽过气去的沈洄,沈重却坚定道:“那我们就想办法活下去,阿洄,活下去,活下去!”
沈洄一怔。
他眸中微光更甚。
就像一点火星,骤然变成了火苗。
细微之光,总有化作炽焰的可能。
沈洄本是噙在眸中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他死死搂着沈溯,像个刚出声的婴孩似的,嚎啕大哭。
听得沈洄的哭声,沈溯心知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他紧绷的心弦终是得以稍稍松缓。
“兄长,这个家的感觉……太窒息了。”沈洄靠着沈溯肩头幽幽昏睡过去时嘴里喃喃,“我想……离开。”
他的声音本就极轻极轻,他道完这话后便完全没了声息,慌得沈溯赶紧擡起手来探他的鼻息,确定沈洄只是陷入昏睡中而已,他这才舒了一口气。
他将昏睡的沈洄轻缓小心地放回床上,并盖好被子。
他看向眼床头小几上的那碗浓黑药汁,足有片刻,只见他伸出手来将药碗端起,显然是要喂沈洄喝药。
可药碗到了沈洄嘴边,他却迟迟未有将药汁喂进沈洄嘴里,反是将碗放下。
浓黑的药汁在他眸中直晃。
直至碗中药汁恢覆镜面般的平静,沈溯这才擡起头来,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找出一身干净衣裳,折回床边来为沈洄穿上,不忘替他将足衣与靴子一并逃上,最后将昏睡的他自床上扶坐起来,伏上他的背,带着他站起身,朝屋门方向走去。
他竟是要背着沈洄离开!
守在门外的宋乘见状,直瞪大了通红的双眼,当即就挡到沈溯面前将他拦下,“长公子这是要带公子去何处!?”
他只是求长公子来劝公子好好喝药,长公子竟要将公子带走,长公子这是疯了不成!?
若是离开曲院离开平阳侯府,历来羸弱的公子如何受得住!
“去我那儿。”沈溯直言。
阿洄今日已是第二次言想要离开这座府邸。
一回是今晨他的那一句“兄长,若有一日我无处可去,你可愿意收留我?”。
阿洄不会无缘无故同他玩笑。
他今晨亦答应了阿洄,那他便不能食言。
宋乘瞠目结舌看着不像是在玩笑的沈溯,不仅震惊,更是骇然。
公子在曲院身子尚时常抱恙,近来愈发严重,去到长公子那一贫如洗的小院,公子这身子骨莫说能养得好,怕是会病得更为厉害!
这如何能成!?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