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本书,这都是老者自己写的书,别看内容都是千篇一律的小仙女,还刊印了无数,流传甚广,让天下人只能捏着鼻子赞他写得精妙绝伦,但谁能知道这书房里的一本本老者亲手书就的原稿,每一本都是一方天地,本本截然不同,自成体统。
青年也不知道老者从何而来,只知道他也不过是暂且在这个世界里落脚,自己有幸被其看中,收为弟子,十数年前下山前,其实已经学会了如何自己书写一本书,即从无到有一点点构造一方天地。
只是他自觉缺少了历练,便入世经历。
这才有了后头这些事。
他知道,自己将来也要如师父这样,成为世界的缔造者,而不会为某个世界逗留,更何况这世界中的某一人了。
所以他面对那个姑娘的爱慕时,拒绝得十分彻底。
也不知道伤了她多少次。
可到底还是陷了进去。
他知道,他今日的选择会让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缔造者,沦落为浩瀚天地的一粒蝼蚁,甚至不覆存在,但是……
他站在书架前,随手抽了一本,握在手里,却没打开,转身看着师父,深深一拜:“弟子本是世间一凡俗人,幸得师父看重,教我一身本领,恩重如山无以为报,自此愧别,师父万万保重。”
说完,他也不再停留,毅然离开。
老者看着他下山的背影轻轻一叹,继而一笑,如此也好。
他看向苍茫大地,其实也看不到多远,但他仿佛看到这片大地上烽火不绝,战祸不断。
也不知道又要乱多久,才能恢覆。
他轻一招手,一本书飞到他面前,书页竟在无声自然,且泛黄破旧,老者看着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做什么,每个世界每本书,到了一定时间,总要坏上一段时间,有的就自己恢覆了,好了,有的可能这本书就毁了。
他看出这书终究会自己好起来,也就不管了,招来另一本隐隐要分崩离析般的一本书,微微点头,下一站,就去巡视这里好了。
可惜就是没能带走一个徒弟,老头子又要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可怜,可叹啊!
而另一边,青年带着书穿过一片乱象,匆匆来到地宫,一队侍卫似乎早在此等候,见他前来立即说:“国师,公主留下旨意,希望你能和大家一起迁徙,继续辅佐太子。”
青年也不意外,他就知道那姑娘对自己狠不下心,不会真的要自己留下陪她的。
他笑了笑,一拂袖,一队人马就被掀了开去,他自己推开厚重的石门走了进去,朗朗声音清晰如在耳畔:“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护卫太子离去吧,我答应了要留下陪她的。”
语罢,雪白的衣角隐没,石门也闭合了起来,侍卫首领大惊失色地扑了上去,却是再也推不开了,不禁悲声喊了起来。
而青年进去后,只见黑色棺木静静地躺在火光之下,一切安静得犹如墓地——这里也确实就是个墓。他目光柔和了下来,走到棺前,轻轻抚了抚上面的花纹,犹如抚着棺中的人。他弯起嘴角,低声道:“我来带你走。”
然后他打开了书本,再然后,石室内,棺木与人皆已不见。
帝国最盛大的婚礼上,凌州从纷乱的记忆中抽离,看着走到面前的人,双目盈盈,忽然就轻笑了起来,他当时耗尽了功力将她送过来,又担心以她的心情在这里一个人过不好,又拼尽了最后一分力气跟了过来,还担心会遇不上,但到底,她是他的,他也是为她而来的,无论过了一百年还是一百二十年,他们都相遇了。
他忽地弯腰抱住了她。
急得旁边的司仪直冒汗,这流程不对啊!
但新郎才不管这个呢,他拥抱着自己的新娘,在她耳边说:“骑马过小桥,满楼红袖招,是不是?”
白小桥讶然:“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出处?”
她母亲少时是个顶顶有名的“风流公子”,很爱这句话的潇洒意境,总爱女扮男装打马而行,把自己拾掇得要多风流雅致就多风流雅致,弄得满城少女都为她脸红心慌,与楼上就挥着手帕衣袖,也是一景。
被家里说了多少次,但她母亲就是爱这一套有什么办法,据说她父亲就是有一次站在楼上,看到了那打马而过女扮男装的少女,对她一见钟情的。
于是她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她还想是不是这里也有这首诗,所以被猜出来的,然而一想也不对,这句诗原来是“骑马依斜桥,满楼红袖招”,她母亲给记错了,才一直念成了“过小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