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当男人身上的气息由烟草的苦涩丶洋甘菊的清甜,再混入一丝血腥气的时候,钟溺却一下子无法接受,干呕了起来。
男人按灭卷烟,看着钟溺濡湿的发丝,提醒钟溺该去洗个澡。
钟溺在逼仄的厕所洗完澡出来,男人便也去发廊厕所换下湿了的鞋袜,而就在这时,男人听到厕所外传来小孩儿的惊叫声。
男人立即打开厕所门,才向呆站在电视机柜前的钟溺走了两步,询问的话语都还没出口,意识到男人意图的钟溺忽然猛地朝男人方向扑了过去。
“别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钟溺来不及阻止男人的脚步,便只能下意识跪倒到地上用自己的双手垫在了男人光着的脚底。
原来钟溺在倒水时,开水壶突然炸开,开水和玻璃碎片流了一地,男人冲水洗脚洗到一半听到钟溺的惊叫出来,刚好差点踩上一块地上的玻璃片。
男人收回脚,蹲下查看钟溺的手,钟溺的手被一片大的玻璃碎片割破,手也被地上的开水立时烫得通红。
男人皱起眉头,将钟溺从地上拉起,想将钟溺拉到一旁,然而走了两步,他目光敏锐地低头向钟溺的膝盖看去。
为了阻止男人踏入开水壶炸裂的区域,钟溺跪在地上用手给男人垫脚,于是钟溺的膝盖便也没能幸免被地上的小玻璃片扎伤。
钟溺膝盖流着血,一瘸一拐跟着男人走了几步,男人大概嫌钟溺走得慢,干脆拦腰将钟溺两步并作一步抱到一旁的理发椅上。
男人似乎很会处理伤口。
他第一时间到厕所打了一盆冷水给钟溺清洗了伤口,又同时降了温,在确认钟溺的皮肤没有被真正烫伤后,这才开始有条不紊处理钟溺伤口里的玻璃碎片。
将钟溺手心与膝盖中嵌入的玻璃碎片挑干净后,男人在钟溺的伤口附近按了按,询问钟溺:“痛吗?”
而整个过程,男人的眉心一直紧锁着,一刻都没有松开过。
钟溺摇了摇头。
男人得到回应后站起身,重新穿回湿漉漉的鞋袜,长腿跨过发廊门口的防洪沙袋,毫不犹豫踏入台风天的暴雨之中。
一声巨大的惊雷在狂风暴雨的发廊外炸开,钟溺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连发廊内的照明灯光都闪了一下,要黑不黑。
男人推门回来时,钟溺已经挪到了发廊门口的等候椅上看着门外的雨幕。
烫伤膏丶络合碘丶创可贴,外面这么大的风雨,男人也不知从哪里带回了一袋子药。
真正处理完钟溺的伤口,男人站着的脚边已经积攒了一滩雨水。
男人没有管自己身上有多湿,头发多湿,只认真看着钟溺道:“没有下次。”
因为来不及阻止他人受伤,而让自己受伤的行为,男人告诫钟溺,没有下次。
再后来,因为男人身上湿透了也没有衣服可换,钟溺找出发廊里冬季结束就收起来了的取暖灯,插上电对着男人坐着的位置烤。
男人趁烘干衣服的间隙,一面检查钟溺近期每天抄写的字,一面又看了看钟溺最近新借的书。
他抽出其中一本:“现在就开始学英文了?”
男人手中拿了一本钟溺只能靠字典看懂前两个字的书籍,钟溺诚实地摇了摇头:“这本书是夹错带回来的,我不认识那些字母。”
男人随手翻开书籍的扉页,钟溺也好奇地跟着看过去。
半分钟后,男人下定论道:“这本书不适合你看。”
钟溺闻言有些不服气地擡头觑了眼男人。
男人修长的指尖指着书籍扉页上的三行注释,笑了笑解释道:“alpha丶beta丶omega,通常这种特殊设定的书,都是十八岁以下禁阅的。”
哪种特殊设定?
十八岁以下为什么禁阅?
男人没有详细解释,而钟溺因为光是听男人读那些英文单词都听得云里雾里,脑子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男人的英文发音好像很好听。
可,一个常年混迹在星河街上的男人,为什么会读得懂英文呢?
当发廊外的风雨更加猛烈,树影摇晃,雷电交加。
在一道无声的银白闪电劈落到星河街一颗百年古树上,擦出火光四溅的刹那,发廊内的照明灯光终于在再一次闪烁后,不堪重负,骤然熄灭。
发廊中陷入一片黑暗。
钟溺条件反射抱住了自己的头,又不慎碰到手心受伤的伤口,发出“嘶”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