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恂从来都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
他不喜欢贸然出击。这既是谨慎,也是傲慢。当下属将京都的情况禀来时,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衣摆上的同心佩上,静默了好一会儿。这是栖月送他的。并不算多优秀的质地,胜在玉质细腻温润,且同心佩,象征永结同心。永结同心。这是栖月的真心吗?还是一个女孩无可奈何后的妥协?他不能确定。陆远舟回来已有好一阵子,一直不肯现身,却在母亲带栖月访客时突然出现。做弟弟的这般护着大嫂,当真是少见。那栖月呢?她又是什么样的态度?欣喜或是回避?理智告诉他,她是趋利避害的性子,只会远远避开,不会与远舟产生纠葛。只是心头掠过某种可能,想到两人在一处的画面,便产生出一丝轻微的不愉快。那时在马车上,他警告她,叫她离远舟远一点,现在,他只想将她再护得深一些,将这朵花的根茎埋在谁都够不到的地方。陆恂应了一声,打发人下去。她若有心,自然会派人来传话。临行时他曾叮嘱她,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他。只要她肯。陆恂坐回案几后,继续投入手头上的政务。燕王虽已就藩,却在封地动他静不小,颇得人心,便是朝中大臣,也不乏支持者。这回挞喇进犯,有不少人提议请燕王领兵平乱。太子中庸,却是守成之君,人又忠厚,是陛下属意的储君……半日后,陆恂接到栖月的传信,“二郎君回府,夫人问,世子何时归家?”简短的话语,陆恂却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秀气的眉眼微蹙,眼神飘忽,人却理直气壮得很,“陆大人,你赶紧回来解决矛盾啊~”他是她的依靠。这一点,比任何复杂关系都来的清晰明了。这就够了。原本还有三五日的行程,陆恂将之压缩,尽可能的早归。即便栖月不派侍卫来,他也会尽快结束这边的事务。远舟大了,心思重,他得回去看着。只是栖月派人前来,更多的是传递一种态度,一种是“他”与“我们”的态度。夫妻是这世上最微妙的关系。能将其他的任何人都隔绝在外,只有他们二人,是一体的。其实栖月只是将麻烦丢给他来解决,自己躲在他身后而已。陆恂却心头畅快。他不怕麻烦,只厌恶不清不楚。等终于回府,下人却说她与陆娇两个去了茶肆,原本他只需在家等待即可,这几日异常忙碌,又赶了一天的路,他也的确疲累。但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里,他竟有些坐不住。屋里满是她的气息,幽幽一点,并不浓郁,却烧得人心头像燃了火,带出一片蓬勃的气势,叫他生出一些陌生而又迫不及待的,想念。他整整年长她八岁。当栖月还懵懂时,他已经跟随陛下左右,上阵杀敌。她十岁时,他已是封官进爵,威赫一方的陆将军。 世间事当真奇妙。这样一个小小的、脆弱的,甚至不起眼的人儿,却能叫他挂心至此。像是牵起了一根情丝,她只需轻轻扯一扯,引出的却是他心脏的颤动。“陆大人!”栖月提着裙摆快跑到他跟前,琉璃的耳坠子轻漾,漾出了一片柔绮。阳光穿过枝叶漏出一点,笼罩了她整个人,面颊上的肌肤染了一层浅浅的粉色,有种细腻的美好。“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她那张嘴总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早知道我便不出去,一心在家等你了。”陆恂以前觉得女子该端庄娴雅,讲究淑女仪态,可当她这般仰起笑脸,眉眼弯弯与他说话时,他便很想抱一抱她,甚至转一圈也可以。他想她。在离京数十日,见到她后,这种思念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攀上顶峰。只是在外面。陆娇和陆思一起过来行礼问安。陆娇道,“我与四妹妹还要去西市买些胭脂水粉,便不与大哥和嫂嫂同行了。”她们三人来时,同乘一车,回去时,栖月坐陆恂的马车。他的马车宽敞舒适,规制极高,便是卧躺休憩也绰绰有余。陆恂扶栖月上车。原本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真当周围只剩他们两个人,却都不约而同静了下来,对望一眼。陆恂的目光深缓,从栖月的眉目、鼻梁流连到唇珠,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将话都说尽了。栖月一张厚脸皮也被他的目光灼烫,率先强自镇定地转开。陆恂挑眉,敲了敲车窗。马车辚辚,行驶在青石板路上。逢春一盏位于东郊,距离显国公府并不算近的距离,乘车也得小半个时辰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