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了。”
“你认得我?”小道士放下扫帚,跑到谢舒夜前面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谢舒夜似乎被问住了,他默了许久才说道:“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你是不是失忆了?”小道士听过此类病症,又见他衣衫浅薄,想必是受难流落此地,忘却了前半生。
谢舒夜微怔:“或许吧。”
“真可怜。”小道士下了定论。
两人没说几句,道上忽然走来个道袍着身的老人,慈眉善目,小道士见状,拎着扫帚跑上去,大声叫他,“师父!师父!”
谢舒夜学着小道士的样子,也叫前面的老道士,“师父”。
“哎!你可不能乱叫人,你没有入师父门下,就只能叫他道长。”小道士纠正他。
谢舒夜像是没听进去话,他见老道士快走过来,低声念了句“师父”。
“这不是你师父,这是我的师父!”小道士生气地说。
谢舒夜不理会,又上去说,“师父。”
“你别乱喊,你没有师父!”小道士急了,他冲上去想要拦住谢舒夜,却扑了个空。
小道士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
“你是孤魂野鬼?”他惊诧,“那你怎会在这道观?你祈福,是有什么未了的夙愿吗?”
“我好像,弄丢了一位故人。”谢舒夜答。
“故人是谁?”小道士好奇。
“故人是……”谢舒夜迟疑着,脑海里是故人模模糊糊的长相,和零零碎碎画面,他竭力想要说出点什么,可如何也拼凑不起来一句关于对方的完整事物。
他好像什么都忘了,又好像什么都记得。沈思半晌,却是一无所获。
万籁俱寂间,外面忽然起了风,两人不约而同的看过去——日光遥遥,远处山岭桃花绵延百里,重重叠叠,如雾杳漫漫,风一吹,便扬起了整个春天。
如此好看,如此熟稔,让人念念不忘。
谢舒夜出神地看着,突然觉得难过,他心里悲恸难以自持,可眼眶涩涩,什么也没有。
“我,不记得了。”他哑声说。
小道士哭笑不得:“你日日徘徊于此,年年跪拜祈福,只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记得的人?”
“嗯。”谢舒夜微仰起头,望住远处春色,再也无言。
许是嫌他死后太过可怜,又好奇于他的生前过往,小道士不再跟他吵架,也任由他叫师父去了,反正,老道士从来不应声。
谢舒夜习惯了在这里祈福,年覆一年。
他有时候会对着一面水洼练习微笑,会戳戳僵硬的嘴角,将两边扯出一个弧度。
他总觉得这样的笑似曾相识,像是很多年前,有人摸着他的头,蹲下身来,对他这么笑。
“你笑起来真好看,”小道士如此评价,“比不笑时温柔多了。”
有时候,他听见小道士叫老道士一声师父,还是会下意识回头,于某个瞬间,觉得格外熟悉。
后来,他会笨拙的模仿记忆里那人说话的样子,神态,试图让自己想起那段尘封过往。
他愈学愈像,越念越深。
他在无数次的叩拜中虔诚期许,将前尘夙愿都化作执念,融于每一寸骨血中,沈泔经年梦。
再后来,小道士也成了老道士,春夏过了,又逢秋冬。
山上桃花开了又败,九十韶光去偏急,等隆冬时节,观外积雪足有两尺深。
殿里,香烧成了灰,馀烟缭绕,老道士望着未曾变过容貌的孤魂野鬼,想要劝解。
“他早已尘缘尽散,入了轮回,施主年年如此,又是何苦来哉。”记起初见时的场景,他摇头叹息。
“不为别的,只为他,”谢舒夜跪于神像前,轻声答,“想替他求一方平安,愿他来世仙道坦途,顺遂无虞。”他言罢,再度俯身,虔诚叩拜。
一叩河清海晏,千秋万载。
再叩故人无恙,四海朝暮。
三叩所爱无忧,岁岁年年。
“唉……”老道士低低一叹,“可怜人呐。”
不知过了多久,万物迎春,又是一年京城雨,老道士成了霜鬓,他枯坐殿前,在弟子们的低泣中,溘然长逝。
道观里逐渐清冷寂寥,从香客熙攘到人迹寥寥。
谢舒夜坐在石阶上,低头盯着溅落的雨水,兀自出神。
积水澄澈,倒映着墨色的屋檐,忽然间,水里出现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