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有没有可能只是习惯,甚至可能都算不上喜欢。”
他飞快地说完这一大堆话,将头埋得更低:“毕竟我们散得那么容易。”
一个轻而易举忘记,一个轻而易举放下。
邢流声没有反驳。
“所以喜欢是不够的,”夏延继续道,“它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比如今天,就现在。”
“邢流声,我还没有勇敢,就已经成了懦夫,不战而退。”
——他的病危通知书,你永远都签不了。
——你不能成为他人生的污点。
——你只要不给你我领个男人回来,怎么着都行。
——跟男的处对象?兄弟你这玩笑也太吓人了。
——楚拒跟莫寻暧昧不明,邢老师不会也是个同吧?
一桩桩一件件一句句来回穿梭在脑海,夏延觉得头痛欲裂,更要命的是,一向巧舌如簧的人一句也反驳不掉。
“你的父母,我的父母其实都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你的事业,还有,”他顿,“我的自由。”
夏延扣紧膝盖,始终不敢抬头,似乎要从逃避里增长说话的勇气:“我不想生活被人监视,不想有什么风吹草动进大众的眼睛,不想要在每一次出门时提防可能存在的狗仔。”
“也不想让你的星途染上污点,捕风捉影的舆论会怎么造谣我们?”
最重要的是。
“我们,真的能抗住一切吗?”
“如果仅仅因为喜欢就要一股脑走到黑夜,我们还在一起,会不会变成世界上大多数的有情人一样。”
“争吵,然后分开,给彼此留下难堪的印象,再蹉跎不知道多少年的时光。”
“成为真正的十一年。”
如果不是余生,那这个数字太短又太长。
“爱能滋发勇气,让人一往无前。”
“但邢流声,我畏惧。”
所以才觉得自己也并不爱你。
十七岁那年一腔孤勇地不计后果,二十六岁的今天又开始畏头畏尾。
“我要是女的就好了,”夏延突然说,“或者你不是那样的影帝。”
那他好像……也没有这样的勇气。
“你让我做选择,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终是狼狈地又搓了一把脸,把湿润的眼角重新抿干。
夏延哑了嗓子:“对不起。”
话已经说完,他仍不想抬头。夏延能想象到自己的样子,青色胡茬乌黑眼底,本来就够憔悴,现在又眼眶通红,简直是一张五颜六色的脸。
“我去洗把脸。”
“夏延,”邢流声叫住了起身的人。
“我就洗把脸,”夏延一顿,“我不跑。”
“嘶。”
夏延脚步一顿,猛然回头:“怎么了,胃疼吗?”
眼镜被扔在床上,他仍看不清邢流声的脸色,担心让他不自觉往回迈了一步,但很快就转过身去要找护士。
邢流声叫住他:“不疼,有点冷。”
冷?
夏延凑到邢流声身前,眯起眼睛仔细看,才发现被子已经滑下,这让他松了口气。
手才刚碰到被子,夏延突然反应过来不对,病房内温度适宜,邢流声最开始坐起来的时候就不要被子……他一个紧急抬眸,与邢流声四目相对。
此刻距离够近,他清晰地看见邢流声的眼睛,瞳孔处正映着狼狈不堪的自己。
夏延猛然直起身子,身子一扭便要逃走,却被邢流声紧紧抓住了手腕。他瞬间不敢动,怕扯到后者刀口。
“夏延,看着我。”
“……你先放我去洗把脸。”
“夏延,”邢流声轻声,“没有狼狈。”
他稍微用力,将已经呆滞的人拉到身侧,手肘弯曲,向下慢慢拽动。
夏延只能顺着他的动作俯下身子,转过头来用空余的手张大捂住。
他又被看穿了。
所有的怯懦,不堪,难过与内耗。
这是第多少次?他数不清了。
明明很想把最坚强的样子展示给对方。
夏延知道,自己现在渺小又胆怯,无知又迷茫,狼狈又丑陋,偏激又执拗,矫情又脆弱。
这世间似乎所有不值得被人喜欢的词语,都出现在他身上。
所以邢流声要怎么爱他呢?夏延难以想象,他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捂脸的手正被人用力掰开,但夏延死命按着,哪怕指甲抓伤面部也不愿松开,直到另一个人率先放弃。
夏延本以为结束,正打算抽出手逃之夭夭,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摸住他的后颈,又在下一个瞬间将他的身子按得更低。
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