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的王子,重耳从小便被教导如何隐忍不哭;作为出征讨伐的将军,重耳自然也懂得如何在士兵的面前做到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今日,当介子推用命让自己果脯的时候,重耳再无法维持平日里那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具了,泪水像是不受他控制一般,如雨落下。
他颤动着手,接过那碗汤,心里的酸痛不由得他轻易说出“拒绝”二字,他知道,这两个字足以让奄奄一息的介子推在绝望的边缘送命。他就着泪,咬着牙把这汤硬生生地一饮而尽。
夜半时分,重耳难以入睡,独自依帐坐着,苦愁参半。他的眼睛怔怔地望着那弯冰冷地残月,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带着兄弟们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回到晋国。
带着这个信念,重耳带着孟伊他们继续往齐国进发,只是这时的他,心中比往昔愈加坚定。又过了三个月,重耳等人终于到了齐国。
齐曾经是周朝东面一个不起眼的异姓小国,但时局无定势。到桓公时,因其大力推行制度改革,将军政丶兵民合一,又鼓励农桑水利,征收赋税,使齐国得以在“葵丘会盟”之后,以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实力成为列国之中的第一位霸主。
威严的正殿里,几十名侍女与寺人交错站着却无人出声,安静得仿佛铜像一般。青铜香炉上的烟悠悠缓缓地上升,似有几分恬淡,也有几分清雅。一卷鹅黄色的坐席把正殿中央隔了出来,重耳正与这宫殿的主人谈古论今。
此时的齐桓公,除了发间徒增的几缕白发外,眉宇间的神色仍是重耳印象中的模样,朗朗清风,飒飒英姿,仿佛参透尔虞我诈的诡秘,却依旧谦卑恭顺。
桓公平静地听着从“骊姬之乱”到被夷吾追杀的故事,欣赏着重耳对世事的明晰和对时局的洞察,他的眼神里除了觉得这些宫闱争斗似曾相识之外,更有对这位年轻后生的钦佩。毕竟多年以前,他也曾因兄弟的迫害而流亡他乡,只是那时的他没有重耳四处漂泊寻觅生机的勇气,身后也没有这样一群紧紧跟随的好兄弟。他有些羡慕,更有些担忧,他隐隐感到,数年之后,齐国的后人将被这位晋国的后生打败。思前想后,他决定把重耳留在齐国,用锦衣华服,玉食金汤让重耳忘了旅途的艰辛,也忘了自己的晋国。
他把重耳安排在王宫附近的馆驿内,命人好生款待。而重耳却似乎对齐桓公的意图丝毫不知。他只觉得这位“故人”气度非凡,有霸主气象,而更值得津津乐道的是,他的和蔼可亲能让兄弟们和孟伊在近半年的奔波后,吃上一顿饱饭,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才踏进馆驿时,重耳就听见屋内熙攘热闹的声音,等他进了门后才发现,大家早已换洗了衣裳,正围着饭桌讨论从哪里吃起的问题了。
重耳看着觉得高兴,便顾不上换洗衣服,只径直坐下,笑道:“你们怎么还不吃啊?”
“公子和狐大人尚未回来,我们怎么可以先动筷呢。”胥臣礼貌地说道。
“我们兄弟还讲究这些礼仪做什么。来,赶紧吃!”重耳的话还没说完,魏犨的筷子已飞到桌子的另一端了,他把一块大肥鸡夹到自己碗里,二话不说地便啃嚼起来。
众人见状,真正是被吓到了。
“知道你饿,可是这会儿也没人和你抢,你如此慌张做什么?”赵衰打趣到。
“我先补补。”魏犨嘴里塞得满满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是得补补,大家都得补补。”重耳笑着点了点头,挨个往他们的碗里夹菜,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他的心中十分欣慰。而细心的孟伊却发现,重耳的碗里空空如也。
散席后,孟伊知道重耳并未吃饱,便到夥房给他又下了一碗清汤面。送进门时,重耳正在查看地图。孟伊不敢打扰,又怕他太过投入忘了进食,便待碗碟放好后,才轻声道:“公子,趁热吃碗面吧。”
重耳擡起头,神色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此刻正想吃面的?”
孟伊笑道:“你忘了,奴婢是住在你心里的呀?”
重耳听了这话,想起当日孟伊找他商讨赵衰婚事时的玩笑话,莞尔一笑道:“那你心里住的又是何人?”
孟伊见他有意刁难自己,又不好意思把“公子”二字说出口,只好红着脸笑道:“住着一个会做菜的师傅。每日想着怎么让你们既吃饱,又吃好。”
她的话,一下逗乐了重耳,他放下地图,起身走到桌前吃了起来。孟伊见他吃得津津有味,心中十分高兴,但也更为不解:“公子今晚在席上,吃得很少,却是为何?”
重耳听了孟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