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长者,狐偃自然懂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当初想出带“御图”游历诸侯,寻求帮助的主意时,狐偃对自己侄儿的自制颇为自信,但他没想到,齐桓公的这招却仿佛让重耳陷入蜜糖一般的沼泽。他知道重耳和那些兄弟们的辛苦,也希望他能过上安逸稳妥的生活,但并不是在齐国。
“果然,世人皆有惰性。”他听完胥臣等人请他劝说重耳的恳求后,长叹了一口气,独自凭栏感慨道。
碰巧,这声叹息被从集市上回来的孟伊听到了。她走近几步,见狐偃眉头紧锁,似有难事,只因往日里他极少如此,孟伊便多了几分担心。她凑上前去,小心地问道:“狐大人可是遇上难事了,不妨说给孟伊听听,可好?”
狐偃深知孟伊的性格,知道她此时的询问并非矫揉造作,再加之心中烦忧一时也无人可说,便将重耳不愿回国的倾向说与她听。
孟伊听了这事,心中也不禁担忧起来,“这样一来,公子岂不是回不了晋国?这可如何是好。”
“这也正是老夫所担忧的事。”狐偃捋了捋胡子,思索道:“为今之计,只有让公子重新意识到留在此处将被人‘鱼肉’的危险,才能让他毅然离开齐国。”
“可是公子不吃鱼肉。”孟伊不晓得狐偃话中的含义,单纯地将‘鱼肉’理解为吃食,这让狐偃有些哭笑不得。他摇摇头,无奈地挥了挥手,正想纠正孟伊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
“有了!”狐偃自己击了一掌,“老夫知道如何劝说公子了。”
孟伊见他突然地眉开眼笑,一时间还真的反应不过来,不过狐偃的吩咐令她更是疑惑。“孟伊,你今晚不用单给公子做素斋了,为他做几道荤菜即可。”
“荤食?”孟伊有些呆滞,她不明白方才已提醒过狐偃公子不吃鱼肉,为何此时他却还要让自己做荤菜。
狐偃看出她的疑惑,又再次十分严肃地肯定了他刚刚的嘱咐:“正是。切忌一定要做荤菜!”
孟伊见他又是如此肯定,便应下了他的吩咐。
这天傍晚,重耳虽然如往常一样另起了小竈,但菜品却非平常的斋食。狐偃事先支开了孟伊,自己亲自为重耳布菜。重耳虽觉着菜品有些异样,但也没有特别在意。
席上狐偃等人说说笑笑,与平常无异。等到重耳都酒饱饭足的时候,狐偃才开始收起笑脸,一脸严肃地问道:“公子今日的晚饭,吃得如何?”
重耳见他变化这么快,心中一乐,笑道:“舅父的脸怎么如同孩子般,说变就变了呢?”
狐偃听得出他在同自己玩笑,却无心理会,只当没听到似的继续问道:“可觉察到与平日里的不同?”
重耳看他似乎有正经事要说,便也收起了笑脸。众人虽也觉得这话问得有些蹊跷,但因知狐偃的用意,便默不做声,只带着对狐偃的期许,安静地坐着,以观其变。
“并无区别。”重耳仔细地回想了一遍之后,认真地回答道。
“公子可知今日这丸子是用什么做的么?”狐偃依旧是满脸的严肃,见重耳十分认真地想听下一句,便自己回答道:“是用牛羊肉混在一起做的。”
重耳已许久未尽肉食,蓦地听狐偃这么一说,心中顿时泛起了一股腥味,直冲喉头,只一瞬便觉得五脏六腑好像被紧紧抓住一般,逼得自己满口酸水。
赵衰见状,立刻倒了杯清茶给重耳服下,重耳则边用手轻拍着胸口边责备道:“舅父这般戏弄我,却是为何?”话音未完,恶心又泛了上来,他猛地抓起茶杯又灌了一通。
狐偃见他反应如此之大,便趁势又继续道:“公子起初以为是素斋,便觉清新寡淡,食之舒心,殊不知这看似一样的汤色下却另有乾坤。如今在齐国的日子便是如此:桓公用这安逸日子让公子忘了晋国,忘了百姓,进而囚禁于此,伺机“鱼肉”。如此用心,公子若仍执迷不悟,岂不正中桓公下怀?”
重耳听着这话才知道狐偃今日此举的目的。他摇了摇头,苦笑道:“舅父啊舅父,你就对侄儿这般不放心?”
众人听了这反问,一下不知重耳的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而狐偃尽管胸口上的理直气壮已不如方才强烈了,却还是不依不饶:“我不是不放心公子,是怕公子上了桓公的当啊。”
重耳听他这么一说,在想想他“以荤换素”的良苦用心,不禁觉得他又可笑,又可气。他皱着眉,笑道:“看来,不说不行了。——孟伊,去把我书桌上的锦囊拿来。”他侧了下身,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过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