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韩州仍然下着小雪,天寒地冻,当年被迫北迁的三千佳丽,四千宗室族女,死的死,逃的逃,被变卖的变卖,能走出浣衣院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很多帝姬和年轻的嫔妃,都相继死在金军的大帐中,能熬过这九个年头的人少之极少,只剩下寥寥几百人了。
韦梦蕙道:“乔姐姐,他们又要把我们带去那儿?”
乔慕柳木无表情地道:“去那儿还不是一样?同样是死路一条。”
邢秉懿从后追了上来,设也马另结了新欢,她已年老色衰,不再是当年初到五国城时那个风姿绰约,娇美动人的模样了,设也马早已视她为秋后扇,她在不久前又被迫送回了浣衣院。
邢秉懿问金将胡沙保道:“将军要带我们去那儿?”
胡沙保冷冷地道:“韩州。”
“那岂不是二帝被禁之所?”邢秉懿道。
“正是。”胡沙保仍然冷漠地道。
她们一行四百多人,离开了浣衣院之后,跋山涉水,不久便来到了男性囚徒所在的韩州境地。
男性皇族的下场也非常凄惨,他们从未干过如此粗活,在饥寒交迫之中,同样纷纷死亡,赵佶一脉三十几个亲王,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仅剩下几位年轻力壮的皇子,其余的都客死在异国,更别说宗室郡王了。
在韩州境內,徽、钦二帝同样是被囚禁在一个枯井之中,后来完颜亶特别恩准,他们才能放出来,与男室成员同住在一起,难得一家团圆,纵然干着苦活,心灵也稍得到安慰。若非金国新皇登基,恐怕他们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田春罗、姜醉媚已经在几年前死去,邢秉懿年老色衰,也与乔慕柳、韦梦蕙等人一起走出了浣衣院,被押到了韩州,与二帝重聚。两位太妃与赵佶劫后重逢,恍若隔世,三人抱在了一起,失声痛哭了起来。而金人为了尽情羞辱赵桓,他后宫的三千佳丽,七十二嫔妃,都不堪金将所凌辱,全部死在了五国城中,无一幸免。邢秉懿若非有赵神佑在完颜亶的身边,恐怕也早已不在人世了。
自从被迁到韩州之后,二帝的处境更加凄凉,这儿已经远离了上京,想逃走几乎成了梦醒,山高皇帝远,离开了金国的京城,他们被金人变本加利地折磨,已经快不成人样了。二帝白天干着沉重的粗活,夜里只能躺在冰冷的的土炕里,赵佶身体本就不好,何况年已老迈,积劳成疾,患有严重的肺痨,近来经常咳出血痰,他也像郑太后一样,看来将命不久矣。
九月,在风雨交加的早上,徽、钦二帝就被金军从土炕里叫醒起来,冒着极大的风雨上山割嫩草回来喂马,在泥泞的途中,赵佶不慎摔倒了两次,几乎昏迷在途中,若非赵桓在一旁搀扶,他恐怕已回不了马厩。
在金人的重重折磨之下,赵佶生不如死,夜间趁人不注意,将衣服剪成了一条条的绳子,在羊牢中准备悬梁自尽。
恰巧赵桓拾取柴草回来,见状大吃了一惊,连忙叫来了乔慕柳和韦梦蕙,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赵佶解救了下来。
韦梦蕙哭叫道:“太上皇,你可不要想不开呀!”
乔慕柳也哭叫道:“太上皇,你可别丢下臣妾呀,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太上皇你了。”
赵桓含泪地将赵佶抱了下来,父子两人满怀悲酸,相对垂泪,抱头痛哭了起来。韦梦蕙、乔慕柳也悲从中起,跟着也大哭了起来。
“朕真的不想活了。”赵佶哭道。
“构儿已经是皇帝了,只要太上皇再忍耐一下,终有回国的愿望。”韦梦蕙试泪道。
“朕已病入肓,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赵佶绝望地道。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邢秉懿冲满了希望道。
然而,赵佶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加上又无药救治,已进入了油尽灯枯之境,乔慕柳和韦梦蕙衣不解带地伺侍在土炕边,赵佶的病情反复,拖拖拉拉了十来日,却毫无起色,也只能熬上一天算一天了。
在一个冰冷的秋夜里,乔慕柳和韦梦慕侍候了赵佶的晚膳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赵佶不堪精神折磨,又百病缠身,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刚则安睡下不久便病死在了土坑之上。待赵桓次日欲叫他起床干活之时,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乔慕柳、韦梦蕙惊闻了噩耗,跌跌撞撞地闯了入去,撕心裂肺地痛哭了起来。北宋的徽宗皇帝就这样惨死在金国了,亨年只有五十四岁。
残暴不仁的金人的心肠竟然比蛇蝎还要毒辣,他们冲了入羊牢,架开了乔慕柳和韦梦蕙,强行将赵佶的尸体抬走了。赵桓发现有点儿不对劲,也从后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