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路途颠簸来到都城,压根不是什么求学心切,不然完全可以跟着老爷在府中学,他就是为了那个香包主人,念念不忘!
沈砚山匆忙出门,游安了然,握着上下颠倒的诗经,摇头晃脑念道:“半日未见,如三秋兮。”
沈砚山练字练到一半开始发呆,游安叹息,放下磨墨的手,怅然道:“悠哉悠哉,思之如狂,虽未躺下,但仍是辗转反侧!”
沈砚山在人姑娘家前停步驻足却不敢敲门,游安恨铁不成钢,愤然:“近乡情怯,不敢问心上人!呜呼哀哉!”
游安为公子这件事操心快七年,哪怕这经文典籍一个没记着,但胡诌揶揄沈砚山的话是一句没少背。虽然很多背串了,在别人耳中听来狗屁不通,好歹公子没意见啊。
他操心来忧心去,公子终于决定往前迈出一步了。
03.
那年沈砚山年方十八,还未及冠。
游安接到都城传来的消息,说是素朝姑娘的娘亲顾夫人染病故去。那晚上公子便随口编了个借口忽悠完老爷夫人,走水路北上。
他自然也跟去了,公子一如既往没敢走到人姑娘前说上几句话,只是问过顾夫人安葬的地方,到坟前拜上一拜。
沈砚山那段日子与恩师李傅仪促膝长谈,做下决定。
左相年迈已高,唯有小女的幼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第五子谢煜放心不下。
左相就两个女儿,大女儿游学四方,如今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儿落脚;二女儿入了宫,被封为皇后。
而今他知晓他大限已到,希望沈砚山能代替他,入仕为官,念在两家情分,保下谢煜。
是情分,也是算计。
可最后,沈砚山应下了,他需要一个人为自己的仕途铺路,不过是各取所需。
那年重返临郡,公子终是向父母提出此事,引来老爷大怒。
游安头一回见老爷发脾气,也是头一回见公子如此执拗不驯的一面。
“胡闹!”
沈明川顺手拿起书案上的玉砚,狠狠砸了过去,砚台在地上撞了个粉碎,细小的碎片飞溅起来,划破了沈砚山的额角。
一滴血便沿着眉角落了下来,触目惊心。
沈砚山跪得笔直,不卑不亢地道:“请父亲息怒,孩儿并非胡闹,乃是深思熟虑后做下的决定,请父亲成全。”
“并非胡闹?”沈明川怒极反笑,“我看你是想气死我才对!沈氏族人不得入朝为官,违者逐出家门,这后果你也想过了?无所谓?还是倚仗我不敢罚你?”
“孩儿去意已决,父亲不必留情。”沈砚山眼神坚决,缓缓道。
“……”
沈明川沈默起来,他看向坐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夫人。
王韫毓缓了口气,温声问道:“砚山,母亲知你想报答授业之恩,重情是好事,可为此赔上一生,不值得。”
沈砚山坚决道:“不全是如此,孩儿有自己的得失。”
“……当真想明白了?”王韫毓叹了一声,淡淡问。
他不假思索地回:“是。”
“那就走吧,你有自己的人生,也能自己做主了,母亲不会拦你。”王韫毓走上前去,将沈砚山扶起来,拿手帕擦去他额角的鲜血,“可族规不能废……以后,只能靠自己了,明白么?”
沈砚山看了眼母亲,又擡头往沈明川看过一眼,眼底泛开涟漪,情绪起伏,可终究一言不发,转身欲走。
可临到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沈砚山脚步一顿,回过身来,利落撩袍下跪,叩拜三下,一字一句道:“孩儿不孝,望母亲与父亲往后珍重,不必挂念孩儿。”
游安这回没有跟上去,公子这一走,便是整整二十载。
04.
沈砚山,两朝宰辅,尊荣无比的帝师,辅佐永宁帝开创盛世之景,时人莫不称道。这样的一个人在成就最高的那一刻,辞官了。
城中一时沸沸扬扬,可沈砚山本人端得一派云淡风轻。
“沈叔父,您当真要离开?”已是天子近臣丶在内阁任职辅臣,兼户部尚书的师明月换了朝服,赶来城门口问他。
沈砚山如今两鬓已白,容貌虽没什么太大变化,可瞧着总感觉眉宇间挂着淡淡愁绪。
他笑了笑,淡淡道:“阿梧,我早该走了,只是放心不下你们,才多逗留了这些时日。”
先是师微远临终托付,将师明月与师珊瑚丢给了他;再是谢煜撒手不管,将整个天佑朝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