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微小的弧度,眼波如春日初融的溪水,清清亮亮地在他心间流淌而过。
快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轻快而明朗。
孟屿放下手机,走过去,极其自然地再次牵起她的手。
她的手比他小一圈,温软微凉,指尖尚残留着握着相机留下的金属冰凉触感。
“都拍好了?”他问,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暖意传递,驱散那点凉。
“嗯,”大力应声,指尖在他手心微微蜷了蜷,像找到热源的雏鸟,“原始数据采集充足。基于‘孟屿内心影像保护条例’初步精神解析推断…”
她顿了顿,仰脸看向他,眼底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信赖光晕,声音轻轻软软,“你拍的那一张……数据备份也请分我一份。”
离开博物馆略带胶片气息的幽暗空间,室外零下十多度的寒气如同巨大的冰掌迎面拍来,让人瞬间精神抖擞。
“嘶——!”陈峰缩着脖子,裹紧了他的军绿派克大衣,声音在冷风里带点鼻音,“这温差!走吧兄弟们,带你们贴贴秋膘!铁锅炖整上!”
他动作麻利地拉开路边一辆看起来能扛坦克的黑色老款帕杰罗车门(刚才停在博物馆时底盘都结了层霜),一股暖气混合着老皮革和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凛冽。
“走走走,上车暖和!”陈峰率先钻进驾驶座。
孟屿护着大力坐进后座,关上车门,外面的世界瞬间安静了许多。
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大力脱掉厚重的羽绒服帽子,露出一张冻得微红的脸,鼻尖尤其明显。孟屿伸手,用掌心覆了覆她的脸颊:“冰的。”
“体表温度损失率受寒风对流影响显着。”大力小声总结,拉下了脖子上的厚围巾,呼出一团白气在车窗上迅速凝结。
帕杰罗在有着薄雪的路面上行驶,发出轻微的碾雪声。
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带着东北老工业城市的硬朗,高大的烟囱,低矮的平房,屋顶积雪很厚,时不时能看到穿着厚实棉袄的行人踩着冰雪慢悠悠地走。
车子在一个挂着大红灯笼、贴着褪色春联的小院门前停稳。
“到了!就这儿!不起眼儿,但味儿最正!”陈峰熄火下车,院子门口的积雪显然被清扫过,但边缘又堆起了新的。
推开那扇油漆斑驳的木门,一股浓烈、霸道、复合着肉香、油脂香和酸菜特有发酵气息的热浪猛地裹住了每个人。
空间不大,屋顶不高,几根承重的木柱子漆成了暗红色。
水泥地上支棱着一排老式的大灶台,灶洞里柴火正噼啪作响,红彤彤的火舌舔舐着灶台上的大铁锅。
大锅有的加了盖,锅沿缝隙里嗤嗤地冒着浓白的蒸汽,带着香味的白雾直冲房梁;有的敞开着,金黄的玉米饼子贴在锅壁,底下翻滚着深色的炖菜。
人声鼎沸,本地口音夹杂着南腔北调的谈笑,杯盘碰撞,热气蒸腾,一派粗犷而鲜活的人间烟火。
“老刘!人来了没地儿搁啦!”陈峰一嗓子盖过嘈杂。
角落里一个穿着深蓝色劳保棉袄、系着油腻围裙、脑袋铮亮的中年男人抬起头,脸上笑出几道褶子:“哟!陈老板!留好了留好了!靠炉子边儿,暖和!三位是吧?这边儿请!”
他扯着嗓门招呼,引着他们穿过略显拥挤的过道,来到一个靠着粗大烟囱的小方桌前。桌子是厚实的原木,凳子也是长条木头的,挨着烟囱管的地方能感到隐隐的热辐射。
“坐坐坐!先暖暖手!”老刘麻利地用肩上汗巾擦了擦桌面——其实已经很干净了,“老三样儿?铁锅炖大鹅贴饼子?酸菜白肉下血肠?”
“对,上全套!再整点冻梨冻柿子解腻!麻溜的!”
陈峰熟门熟路地安排,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滚烫的大麦茶,水是从旁边一个半人高、嗡嗡响的铝皮大茶壶里接出来的。
孟屿也倒了三杯,把一杯推到大力面前:“小心烫,暖暖手。”
水杯烫手,里面的液体是浑浊的焦黄色,散发着浓烈的炒麦香气。
大力双手捧着那粗瓷大杯,汲取着热度,冻得微僵的手指慢慢回暖。“能量补充核心温度节点第一步达成。”她小声对孟屿说,语气里带着点完成任务的小得意。
“效率真高。”孟屿笑着夸了一句。
老刘动作快得出奇,一个腰宽腿粗的服务员端着一个巨大的不锈钢盆走了过来,盆里是堆得冒尖儿的食材:
深酱红色的切块大鹅肉带着厚实的油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