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清单像块烧红的烙铁摊在茶几上。
胡一菲抱着胳膊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渐沉的暮色,侧脸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大力安静地翻着书,书页很久没动了。
曾小贤停在沙发三步开外,不敢再往前。他喉咙发干,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挥之不去的恐慌:“孟…孟屿…一菲…大力…”
没人应声。只有空调固执的嗡鸣。
胡小菲猛地转过身,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洗干净了?脑子里的馊水倒干净没?”
曾小贤被那眼神刺得一缩脖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后背撞在了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他脸皮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我…我错了…真的错了…昨晚…昨晚是我混蛋…是我没脑子…跟着子乔瞎起哄…我…”
他语无伦次,想辩解,又知道辩解只会火上浇油,最后只剩下翻来覆去的“我错了”。
目光几次瞟向茶几上那份清单,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移开,额头上刚擦干的水汽又凝成了汗珠。
胡一菲的火“腾”地又起来了,刚要发作,一直沉默的孟屿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从那份清单上移开,落在曾小贤那张写满恐慌和悔恨的脸上。
那眼神很沉,没有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反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审视。
“错了?”
孟屿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棱砸在瓷砖上,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曾老板,‘好男人’的‘好’,是这么写的?”
“好男人”三个字,像三根针,精准地扎在曾小贤最敏感的神经上。
他猛地一哆嗦,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引以为傲的标签,此刻成了最大的讽刺。
“昨晚酒吧里,你是什么身份?”
孟屿继续问,语速平缓,却步步紧逼,“是股东,还是吕子乔的跟班?”
“股…股东…”曾小贤的声音细若蚊蚋。
“股东的责任是什么?”
“……”曾小贤哑了。
“看着自己的场子被人搬空,看着最贵的酒像自来水一样被糟蹋,看着流水单上一片空白,”
孟屿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字字如锤,砸在曾小贤心上,“曾老板,这就是你当股东的方式?”
曾小贤感觉腿肚子都在转筋,冷汗顺着脊椎沟往下淌,后背的布料瞬间湿了一片。他恨不得原地消失。
“孟屿…”
胡一菲看着曾小贤那副摇摇欲坠的怂样,心里那股火气里又掺进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跟他说这些没用的!现在说怎么赔!”
孟屿的目光终于从曾小贤身上移开,转向胡一菲,又扫过那份清单,最后落回虚空某一点。
他沉默了几秒,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的动作停了。
客厅里只剩下曾小贤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赔?”
孟屿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那种沉重的疲惫感更浓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重新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目光沉静地看向曾小菲:“一菲,你告诉我,怎么赔?”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那份清单上刺目的数字:“按进货价?还是按零售价?或者,按曾老板和吕子乔昨晚‘嗨’出来的‘无价’体验感来折算?”
这带着冰冷嘲讽的反问,让胡一菲也噎住了。是啊,怎么赔?这窟窿太大了!
“钱,是肯定要赔的。”
孟屿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赔钱,是最简单,也最没用的。”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精准地盯在曾小贤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曾小贤,你告诉我,赔完钱,这事儿就算完了?酒吧损失的,仅仅是钱吗?”
曾小贤茫然地摇头,又点头,脑子乱成一锅粥。
“是信任!”
孟屿的声音陡然拔高半分,带着压抑的痛惜,“是我把地方交给你们,你们把它当垃圾场糟蹋的信任!是乔伊老婆生孩子,让他安心回家,结果后院起火的信任!是你曾小贤,作为股东,监守自盗的信任!”
每一个“信任”都像一记重锤,砸得曾小贤面无血色,摇摇欲坠。
“还有口碑!”
孟屿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更深远的忧虑,“昨晚那么搞,你以为只是损失几瓶酒?那些被轰走的客人怎么想?那些看到‘零元购’狂欢的人怎么传?酒吧以后还开不开?”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靠回沙发背,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苍凉的无奈:“你们俩,一个是我室友,一个是